月笛的脚腕被握住,整个身子便只有她撑在桌面上的左手来保持着平衡。
正在气头上的月笛,此刻被人阻拦,却是更加暴躁,这一式鞭腿上的劲气一股脑儿的全部倾泻而出,打在此人的手掌之上。
但磅礴的劲气浩瀚若龙奔,竟是犹如泥牛入海一般悄无声息……
她这才抬头看了看来人,却是孙德宇。
两人本有旧仇,现在却又添了新恨!
女人不能惹,尤其是正在发怒的女人更不能惹,那么她即使再生气,也会将原本生气的对象转移到惹怒她的人身上。
更何况惹怒自己的竟是原本有了过节之人,就更加耐不住疯狂的本性了。
藏在腿旁的剑微微向上翘起的同时,腿一缩,剑尖对准了孙德宇的眉心而去。
孙德宇怕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月笛会如此不讲道理的贸然出手。
但他却是忽略了自己不也是毫无道理的,阻挡了月笛对赵茗茗的攻势?
他当然有自己的立场,只不过月笛并不知晓。
震北王上官旭尧特意叮嘱过,不能让赵茗茗在震北王域内有任何损伤,然而月笛的武道修为孙德宇是极为清楚的,故而担心再打下去,赵茗茗若是不敌受伤,可就不好交代了……
孙德宇手腕发力,方才握的极死。
月笛这么一抽,却是让自己的一只鞋落在了他的手里。
孙德宇望着自己手上这一只女人的鞋子还未回过神来,就看到面前闪过一星寒光,直奔着他的面门。
而他也无心恋战,只是想要了解月笛与赵茗茗之间的纠纷而已。
既然无心,那边不会出剑。
孙德宇右手抓着鞋子,左手抬起仍在剑鞘中的配件,很是轻松地将月笛这一剑格挡开来。
她这一剑也只是气愤所致,并没有过多的考虑与狠厉。
但即便如此,孙德宇仍是觉得虎口一阵发麻。
“你是什么意思?”
长剑的嗡鸣声还未散去,月笛便开口厉声质问道。
“我的目的岂不是一目了然。”
孙德宇有些无辜的说道。
想要跟一个正在气头上的女人说清楚道理,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尤其是当一个女人正在与另一个女人争斗时,孙德宇骤然出现,还明显偏袒。
女人就是如此。
当你不帮她的时候,会埋怨你为何要袖手旁观。
若是你大义凌然的挺身而出,往往又会被指责是不是轻视了自己。
但无论如何,却是都不该有任何偏袒。
这样的情况一旦发生,那就是千张嘴也说不清楚,跳进太上河也洗不明白。
“你与她什么关系?”
月笛用剑指着赵茗茗,对孙德宇问道。
“没有关系。我甚至都不认识她,也未曾谋面。”
孙德宇摇了摇头说道。
言毕还把手里的那只鞋扔还给月笛,没想到月笛却是抬手一剑,把这只鞋反劈成了两半,还顺势用剑一挑,把自己的另一只鞋子也朝着孙德宇的脸砸了出去!
她的脚很白,比她的脸更白。
整日穿着鞋袜,风不吹,日不晒,雨也不淋,自是要比脸和手更加白皙才是。
不过难的是月笛的脚还极为玲珑秀气。
与她略带刚毅的面庞有着不小的差距。
一个周身穿着妥妥当当的女剑客,光着一双脚站着,的确是有些奇怪,还有几分诡异,但站在一旁靠着墙壁看热闹的老板娘却是掩口轻笑。
“你又在笑什么?”
李俊昌问道。
从他来到这矿场,进入店中,与老板娘冲锋之后,好似就今天的她最是开心。
无论是娇小,轻笑,还是大笑都已经有过无数次。
“你没有给女人脱过衣服,当然不知道我在笑什么。”
老板娘说道。
“凡是都有第一次,我不会你可以教我,我不知道你可以告诉我。”
李俊昌说道。
“教你脱衣服?我教会了你,若是你又去脱了别人的衣服,那我岂不是吃亏大了?”
老板娘反问道。
李俊昌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不知怎的,他也算是个烟花之地的老手,怎么被老板娘这么轻轻的调戏两句,却是就有些害羞,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个女人若是脱了鞋子光着脚站在你的面前,你会想到什么?”
老板娘扭过头去,看着月笛努了努嘴说道。
“我会想到她要睡觉。”
李俊昌说道。
“嗯……倒也不错。反正睡觉也是要在床上才能做得事情,你这么说也通!”
老板娘说道。
李俊昌皱着眉头略微思忖了片刻,却是就明白了老板娘话中的意思。
床上能做的事,除了睡觉还有什么?
但凡是已经学会了自己用筷子吃饭的,都应该知道。
“真是不知脱去鞋子还有这般妙处……”
李俊昌说道。
在他印象中,只见过一个女人脱鞋子。
那就是她的母亲。
每当她母亲拖鞋子的时候,他便知道自己定然是又闯祸了……
不到一个时辰,鸿洲李家上下就能看到这位大少爷捂着屁股,肿着脸从房里出来。
有时候脖子上还会有半个鞋印。
“不同的女人自然有不同的意义。”
老板娘说道。
李俊昌点了点头,这一点她很是承认。
他就觉得,的发泄和精神的依恋是两回事。
两者不矛盾,也互不妨碍影响。
“毕竟是老熟人了……就不能友好一些?”
孙德宇躲开了迎面飞过来的鞋子后说道。
“上次已经与你说的极为透彻。你我之间,两不相欠!如果你仍旧执意要如此的话,我会杀了你的,不关你是谁,何种身份。”
月笛说道。
孙德宇在心里暗暗咒骂了一句他的王爷……
本以为这次护卫震北王上官旭尧来到矿场是个极为轻松地活计,没想到这小小的矿场之中却是汇聚了八方神佛,一尊比一尊不好惹。
这其中,偏偏又是最难以对付的,落在了他的头上。
月笛这人,软硬不吃,水火不容。
一门心思的,只有自己的想法。
天下间最好对付的是两种人。
一种是死板教条,做什么事都要认个理字。
这样的人只要你嘴皮子上的功夫到位,到头来定然是能把他说的服气到底。
另一种是毫无原则,只凭喜好。
这样的人只要摸清了脉门,投其所好,好色的给美人,贪财的送珠宝,便能很是轻松地玩弄于股掌之间。
最害怕的就是月笛这般,喜怒无常,心随意动。
道理也认,原则也讲,但却分人看事儿下菜碟。
孙德宇被月笛这几句话呛的差点一口气上不了,觉得自己儿子当初定然是瞎了眼……
这月笛虽然风韵依旧,姿色也不差,但脾气却是这般古怪……也不知他俩是如何相处的。
早知道来这矿场会碰到这位麻烦的大人物,来之前孙德宇定然会去儿子屋中坐坐,旁敲侧击的打听打听月笛的秉性喜好。
“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那便也该明白我不会轻易出手。”
孙德宇轻轻咳嗽了一声,抻了抻衣衫的前襟,正色说道。
这句话一出口,月笛却是没有立马反驳。
孙德宇身为震北王府的供奉,一言一行,举手投足间都代表了整个震北王域。
寻常的小事,自是无须他插手管理。
唯有震北王上官旭尧特殊交待的事,才会让他如此之上心!
月笛的目光转向了赵茗茗,难不成这小姑娘却是有什么惊世骇俗的身份不成?
看面相,赵茗茗的年龄定然是要比月笛年轻不少。
顿时一个想法,从月笛心中升起。
“听说震北王上官旭尧并没娶妻,眼下这姑娘论起年龄来正好是她女儿辈,难道此女竟会是震北王的私生女不成?”
月笛这么想着,眼神看向赵茗茗的目光顿时就减去了几分狠厉……
当爹的就算地位再高,但始终没能给她娘亲一个名分。
这孩子长大怕是也吃了不少苦头……
她心中涌现出一股母爱般的疼惜,顺带着对赵茗茗也有了同情与温柔。
“我并不认识你,为什么要来插手我的私事?”
好巧不巧的,就在孙德宇已经感到月笛的心绪渐渐平稳下来,赵茗茗却是言出惊人。
端的是有种一石击破水中天之感。
“您并不认识我,但我家主子却认识您!”
孙德宇说道。
他转过身去,冲着赵茗茗微微颔首以示客气,言语中甚至还用上了敬语尊称。
“你家主子我也不认识。”
赵茗茗淡漠的摇了摇头说道。
“我家主子就是先前那位想请您喝酒,但却被您拒绝的人。”
孙德宇说道。
这么一说,赵茗茗却是恍然大悟。
但他对震北王上官旭尧也并不知悉,他为何又要派自己的部下来保护自己?
或许也同那狮子楼的张公子一样的,都是贪恋自己的美色罢了……
“不论是你还是你家主子,我都不认识!若是你仍旧执意插手的话,那我也只能和你用剑说话了!”
赵茗茗颇为强硬的说道。
一时间,孙德宇却是进退两难……
他并不能暴露震北王上官旭尧的身份,便也就无法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让月笛与赵茗茗二女都满意。
月笛听到“主子”两个字后心头一震!
孙德宇身为震北王府的供奉,那他的主子还能有谁?自是震北王上官旭尧。
她在脑中飞快的回忆了一遍从孙德宇进入店中开中,他身边那人的一举一动,愈发觉得自己的推断定然正确。
随即朝后看了一眼仍旧在与靖瑶缠斗之中的晋鹏,她想要把震北王上官旭尧也在此地的消息传达过去,奈何却是没有时机。
“你保她,是你主子的意思?”
月笛问道。
孙德宇点了点头。
她如此问并不是因为震北王的名头便可以把她唬住。
毕竟月笛是中都查缉司的司督,中都查缉司背靠五王第一王,擎中王,查缉天下,论底气可是一点都不输。
况且这次查缉司大举介入饷银被劫夺一事,还是震北王上官旭尧亲自致信了擎中王刘景浩,要求查缉司中人一道帮忙调查。
想通了这些关节,月笛却是更有底气,看向孙德宇的目光依旧不善。
“但她却是和这些个草原人同路而来,我觉得此人对于饷银一事有重大嫌疑,需要拿下审问一番才知清白与否!”
月笛说道。
左手伸入怀中,掏出自己中都查缉司司督令牌,“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
“你一定要如此作对?”
孙德宇问道。
他也来了火气。
觉得自己对月笛着实已经仁至义尽了,为何她还要这般的咄咄逼人,寸步不让?
“我没有与谁作对,我只是在贯彻作为一名查缉司司督的职责罢了。相反你却是在作对,在和整个中都查缉司作对!”
月笛说道。
孙德宇听后顿时笑了起来。
好大一个名头!
试问天下有几个人敢和中都查缉司作对?
以月笛的身份,就是去往任何一个王域,都会得到王爷亲自宴请招待,礼数备至。
而他孙德宇,说到底只是一个王府供奉罢了,哪里犯得着去触这个霉头,和中都查缉司作对?
“原来你也是中都查缉司中人……”
赵茗茗看着月笛说道。
语气也不再似先前那般剑拔弩张。
从认识了刘睿影开始,她便对中都查缉司有了一股莫名的好感。
下山到现在为止,赵茗茗也遇见了不少人,经历了许多事,但却没有几个人是令她入眼的,也没有几件事是让她舒心的。
反而和刘睿影的邂逅,赵茗茗觉得很是美丽。
多情少女春梦勤。
在九山上的时候,赵茗茗也曾经趴在窗台上,看着天空中的云卷云舒,一直到夕阳沉醉,晚霞微醺,夜空神秘浩渺。她的心中也是有所期待的,想要一次美丽的邂逅,亦或是真诚的重逢。
那时的她,心中总是有空缺的,一颗完整的七情六欲的心,少了一瓣,便是不美,时时刻刻都好似被抽动,周身气息都略微躁动,只等一个人来将那空洞填满,但必须填满之人也是少了一瓣心,少了一味情。
九山上没有四季轮转,那就定然要在一个满城飞花的时候,不如另一个人的小天地中,那方小天地或许有落叶萧瑟,也有冬雪缤纷,但只要全身心的走了进去,站在那个人的身边,寒冷和萧瑟都会消弭于无形之中。
两人就这么互相依偎着。看积雪融化,看病树回春。
冻结的流水逐渐的变得欢快,那人用刚冒出地面的嫩草编了一个手环,青草绵软,露水冰凉,却盖不灭无名的热火,为她套在她的皓腕之上,宛如套住了世间的所有美好。草环上能够感知到对方的心跳,这种炙热的波动,温暖的让人无法抗拒。从手腕到心田,再蔓延到四肢百骸。不需要什么你侬我侬之间言语的承诺,单单是这样坐着就是年华的享受。就算是秋天仍旧躲不过,也可以在落叶满地的时候,把自己的脑袋埋进那人的胸膛之中。平日里最不受人待见的飘零与枯黄,此刻也会变得别有一番风情。
这些都是赵茗茗的憧憬,在她的思绪犹如穿花蝴蝶般胡思乱想的之后,又会感到一种很深很深的落寞……没人知道自己的憧憬究竟会不会变成现实,但只要有了希望的苗头,那也是一件足以令人欢喜的事情。
这憧憬不是时时刻刻就会有,或许看见某样与之相关联的事物,或许遇到自己喜爱的事物,那感觉就如嫩芽出土般,慢慢的钻出,生命活力的气息涌动,让人不禁头晕目眩,脸颊绯热。
“是。”
月笛说道。
“那你认不认识刘睿影?”
月笛问道。
先前她也问了晋鹏这个问题。
不过晋鹏虽说他认识,但还是没有告诉他刘睿影确切的在哪里,做什么。
惦记一个人的时候,总会是无时无刻都在心心念念的。这样的情感藏不住,也挡不住。
“你为何会认识刘睿影?”
月笛好奇的问道。
“曾在定西王域和博古楼中有个几面之缘。”
赵茗茗说道。
虽然她与刘睿影已经很是熟识,可依旧不想说的太多。赵茗茗只是想要知道刘睿影的近况罢了。
“怪不得那小子却是可以坐怀不乱……我还以为是真有定力,没想到却是已经心有所属!”
老板娘嘟囔了一句说道。
“难不成你对刘睿影也有意思?”
李俊昌急切的问道。
“我对他一点意思都没有,只不过在刘睿影刚来的时候,觉得这个很嫩的雏儿,便想逗逗他,顺带着找点乐子解闷儿!没想到人家却是根本不吃这一套,确实让我热脸贴了个冷屁股……”
老板娘有些不服气的说道。
“看来你是被她比下去了!”
李俊昌笑着说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尺度。我虽然在刘睿影那边不讨好,但不找就有人对我十来年都难以忘却,还千里万里的硬要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见我?”
老板娘说道。
李俊昌的身子往后退了半步……好似是不想让老板娘看到他害羞的样子。
明明知道老板娘话中的人就是他,但李俊昌却也只是在心中窃喜着,一言不发。
他不说话,老板娘便也沉默了下来。
过了许久,李俊昌却是鼓足勇气,把手搭在了老板娘的肩头。
他能感觉到老板娘的身子僵直片刻,还微微的颤了个机灵,但很快就放松了下来,一抬肩,却是把李俊昌搭在自己肩头上的手抖落,而后又顺势靠在了他的胳膊上。
胳膊总是要比墙壁舒服。
不但柔软,还有温度。
只是李俊昌觉得这一切发生的过于突然迅速,还未对此做好任何的准备。可是老板娘的脑袋已经依偎在了自己身边,鼻尖更是传来了缕缕淡淡的发香,便也就如此了。
心中却还盼望着这大厅中这几人能够打的久一些,再久一些……
“没想到那小子还挺风流,真是人不可貌相!”
月笛笑了笑说道。
“我与他只是朋友,或许还不算。”
赵茗茗皱着眉头,一字一顿的说道。
她不希望自己心中这份美好的憧憬有任何的玷污与破损。
“我与他是朋友,你还要对我出剑吗?”
月笛问道。
“你与他什么关系都和我毫无瓜葛,况且还是你先出的手!”
赵茗茗说道。
“但我现在没空,起码也得把这横插一手的人赶走才能解决你我之间的事端!”
月笛说道。
“我可以帮你。”
赵茗茗知道她说的是面前的孙德宇。
话音刚落,月笛就说了一声好。
孙德宇这次连在心中暗骂震北王的功夫都没有,因为赵茗茗的剑已经朝着他的背心词来,同时月笛他也欺身上前,一剑横批。
孙德宇腹背受敌,却还是只能格挡闪避,不能回击,心中不由得极为憋屈……
女人之间的仇恨来的极快,不过转移的却是更快!
好像讨厌是可以不死不休,但若是出现了一位令双方都讨厌的人,她们俩顿时就能同仇敌忾起来,眼下的孙德宇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孙德宇是奉了王命来保护赵茗茗的,可现在却是莫名的卷入了两个女人的争斗。
他弯腰弓背,双手握剑拄在地上,看看避开了赵茗茗刺向他后心的一剑。
继而手中长剑骤然出鞘,竖直上提后“叮”的一声与月笛的剑相交。
这一回却是个平手,谁都没能占到对方一点便宜。
月笛运起身法,身影变得如风如电,飘忽不定,悠忽一下转到了孙德宇身侧,化掌为剑,朝他右臂之处接连劈出三掌。
月笛不禁剑法超群,掌法亦是妙诀!
孙德宇想要回剑逼退月笛凌厉的掌风,但他右手持剑,右臂之处却是死角。
情急之下,只得也是出掌应付。
他与月笛两掌相交,发出一声闷响。
劲气四溢,朝着周围席卷而去。
李俊昌左手出刀,朝着正前方一刀劈去,破开了这道惊奇之浪涌,但一旁的柜台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碎裂崩塌之后,上面摆放的酒坛也应声落地,摔得稀碎,大厅之中酒香浓郁,若是让不会喝酒的人走进来,怕是闻到这酒味便已然醉倒……
“你这里有如此好酒,方才为何不拿出来喝?”
李俊昌鼻翼抽动,闻着这股子馥郁浓厚的酒味说道。
“你懂什么!好酒能卖好价钱,自己喝了多可惜?再说,什么酒喝了都醉,越是浊酒醉的越快,你喝酒难道不是为了求醉?”
老板娘说道。
“没看出你还挺会过日子……”
李俊昌说道。
“我这里的东西都是要赚钱的,不然我这老板岂不是白叫了?”
老板娘反问道。
“可是你请我喝酒却是打来的与那些个苦工一样的酒……”
李俊昌说道。
心里却是有些难过。
“这世间谁打你不会让你记恨?”
老板娘话锋一转问道。
“我娘!”
李俊昌虽然不懂老板娘问这话究竟是何意,但他还是一五一十的回答道。
“这就是了,人只有对自己最亲密的人,最放心的关系时才会肆无忌惮,毫无计较。若是我对你想像招待贵客一般,嘴里客套话,恭维词不断,然后摆出来一桌上好的席面,你难道不会更加难受?”
老板娘问道。
李俊昌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
只有和老板娘最亲密的人,她才愿意在后台之中的灶台上,随意弄几个小菜,打两壶小酒,二人有说有笑的喝着。
反观孙德宇却是倒退了几步,月笛只上身轻微晃了晃,虽然光着脚,却稳如磐石。
她对这孙德宇轻蔑一笑,似是在嘲讽。
不过也正是吃准了孙德宇不敢对她下死手。
若是孙德宇方才一掌全力以赴的话,那二人也之间也就是五五之数。
“月笛!我劝你不要欺人太甚!”
孙德宇剑指月笛面庞,脸色铁青的说道。
“我一个弱女子,光着脚连鞋都没了,究竟是人欺我,还是我气人?”
月笛说道。
眼看多说无益,孙德宇也不想如此一直被动。
权衡之后取其轻,仗剑朝着赵茗茗攻去。
赵茗茗扶着桌角,腰肢一扭,便向月笛身旁而去。
她自知若是力拼,以她现在化身人形的模样自是不敌,因此只要站到月笛身边,定然就可以让孙德宇有所收敛。
哪里想到孙德宇的剑却是如影随形般一路逼杀,不管赵茗茗的身法如何腾挪,那剑尖却是都距离她的身子不到三寸之遥。
“这里太挤了。”
晋鹏说道。
他与靖瑶之间的打斗也因为方才那一掌而停滞了下来。
“你要如何?”
靖瑶问道。
“去后面。”
晋鹏说道。
随即头也不回的提剑朝着后堂走去。
靖瑶紧随其后,从后堂中穿过了一扇角门,来到了停放马车的院中。
“咱们也去吧?”
老板娘对这李俊昌说道。
“为何要去?”
李俊昌不解的问道。
“我也是女人……看女人打架总是缺了些意思。何况组合三人怕是都会点到为止,而那两位兄弟才真的是刀剑轮生死,该当更加精彩才是!”
老板娘说道。
李俊昌的点了点头。
他当然不会拒绝老板娘的任何建议,任何想法。
他们二人步子急切,没走几步却是就看到了靖瑶的背影。
穿过后堂的角门有一道极为逼仄又不见天光的小道。
两边是墙壁,顶棚上覆盖着厚厚的茅草。
日头正高时,走在这条小道上感觉也是在黑夜之中。
尤其是星星点点的亮光,透过茅草的缝隙照射进来,像极了夜晚的天幕之上的点点繁星。
晋鹏走在前面。
靖瑶把把弯刀重新插回了刀鞘,跟在后面。
这条小道不但逼仄,还有些低矮。
以靖瑶高大的身材不得不略微弓背低头才能通过。
如此一来,他的模样除了变得有些沧桑之外,更是增添了几分滑稽。
这条小道很长,走了很久才到尽头。
精要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但却没有回头看看。
一个人只有心性足够坚定的情况下才会如此。
此刻他的双眼如雄鹰,直勾勾的看着前方,看着他的“猎物”晋鹏。
晋鹏的走的不快不慢,但靖瑶的步子却迈的很大。
不一会儿,就要贴在晋鹏的后背上时,他才可以的放慢了速度。
后院之中有棵树。
单凭叶子很那分辨究竟是一颗什么树。
虽然是在春天,可是矿场的一切都被风沙染上了一层土黄。
就连这棵树上新冒出的叶子也不例外。
照例也是土黄色的,看上去没有一点生机。
若是不仔细瞅瞅,确实觉得这棵树已经死去很多年了。
晋鹏一直走到后院的正中央才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身来,看了一眼小道尽头处站着的老板娘和李俊昌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这人还挺优雅的!”
李俊昌说道。
“都是装的。”
老板娘很是不屑的说道。
“优雅这种事,为何还要装?”
李俊昌问道。
“每个人都有个自己塑造出来的面具和外壳,穷极一生都在拼了命的往里钻。或许他的外壳就是优雅吧。”
老板娘说道。
“若是钻不进去呢?”
李俊昌问道。
“不会有钻不进去这种事存在……只要你想,你就能进去。哪怕是断手断脚也要进去。”
老板娘说道。
晋鹏站定之后,横剑当胸。
但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靖瑶的手。
而且并不只是他那只握刀的手,晋鹏的目光却是在他的双手之间来回摇摆。
并不是晋鹏觉得这双手有多么的可怕,他是觉得这天地之间的造化着实奇妙。
这双手既能端来一碗热奶,救了他的命。
却是也可以拔出一柄弯刀,要了他的命。
生死无常,哪里有什么尺度和屏障可言?
到了后院中,靖瑶顿时像变了个人似的。
他的头发,肩膀以及胳膊虽然有些在方才那条逼仄小道中蹭上的灰尘,但他的目光却比在大厅中时更加炯炯有神。
晋鹏有些好奇的望着她,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会让他产生如此的变化。
“你很喜欢这里?”
晋鹏问道。
“那大厅有些太过于狭小了。”
靖瑶说道。
“你喜欢辽阔的地方……”
晋鹏说道,却不是问话。
“草原人当然会喜欢辽阔的地方!”
靖瑶很是高傲的说道。
一个民族从驯狼开始。
一个民族诞生在狼群出没的地方。
一个民族。
无限狼群。
从靖瑶的脸上,晋鹏可以看到一种只属于降服者的自豪。
这种自豪从狼背黑色那个溢散而出,装满了整个河谷,整片草原。
但现在这种自豪却回荡在逼仄的小道,狭窄的后院。
自豪的背后是寂寞。
不是靖瑶一人的寂寞。
而是所有草原人,与这个民族共有的寂寞。
当晋鹏离开草原之时,他看见一匹狼载着一个男孩,悠悠地从那两株白桦树间走出。
那山坡只有两株白桦,他就那么悠悠地走出去。
一只铁皮桶拴在脚卷后面荡着。
狼和马不同了,它门从不会走在一个水平线上,总是恣意的踏过一丛丛的野花。
不一会儿,晋鹏便有些恼怒……
因为他的目光无法铺排地扫过,无法停留在那些个银白色的光点上。
先前看到男孩的喜悦便也不能将其淹没。
突然间,晋鹏却是很羡慕那个草原男孩,想做做他做的梦,想去他要去的地方。
但是那被一匹狼悠悠载去的男孩的梦恐怕早已跌到草坡的背面去了……
背面有一丛飞瀑,音乐传来的水流声很是嘈杂。
晋鹏追过去一看,水流恰好落在一块能开花的石头上。
接着他便听到了那男孩爽心的笑声。
想走上前去说几句话,却又发现自己语言不通且无话可说,只得悻悻离开。
转身望见这绿地,绿地之后仍是绿地,最多有一条卷毛的狗在对着他狂吠不休、
羊群在这个季节,是最白最净的。
草原给他的最后一抹印象,则是一位穿着火样裙衫的姑娘。
晋鹏在心里不自觉的把这姑娘和先前的少年配成了一对儿。
火样的裙衫烘着嫩嫩的露珠,透露出一股永不孤独的意味。
姑娘嘴角斜吊着二支野花,洒脱的似是不用告别母亲便可以去这天地间的任何一处地方。
一串草原特有的挂坠,清脆地敲在她的脖颈。
草原的黄昏,总牵一缕炊烟慢慢绕在半山腰的雾带上
于是一切就变得平静而优美
此刻嘈杂的就只剩下那只卷毛狗。
姑娘的笑很是动人。
可晋鹏知道,这笑不是为他。
突然下起了雨来,早就听说草原上一旦下雨,便得住上七日有余。
晋鹏望得那架山梁与天间,正断开了一道湛蓝的裂缝。
远处的营帐里响起了单调的弹拨乐。
草原的人们立即围着一块猩红的地毯抖动着。
似困兽的挣扎,也好似一群升腾的峥狞,
?一个民族的魂从那肩、那胯、那扭动着的巨大背脊上孕育传送着。
只是那一双双憨厚的眼神,增添了无比的温馨。
晋鹏想要从靖瑶的身上找到些当年那位男孩的影子。
可惜的是,他没有找到丝毫。
两个身影就好像两条平行线,永远没有办法去重合。
当靖瑶的刀再度出鞘时,风沙忽然变得极为猛烈。
从四面八方翻过墙壁来到这后院中鼓荡不休。
还带着一阵阵凄厉的呼啸。
晋鹏的剑迎风而出,带着一道电光直取靖瑶的咽喉。
剑未至。
却已破开了风沙。
但逼人的剑气已经取代了风沙,把园中那棵树上的嫩叶扑簌簌的震落下来。
还未成型,却已凋零。
这是怎么样一种凄惨决绝的景象?
靖瑶立刀于面前,一掌死死的抵住刀身。
即便是如此,仍然脚下一滑,朝后退了一丈有余。
并不是这一丈远的缓冲便让他站定了身形,而是靖瑶的背已经紧紧的贴在墙壁上,再无退路。
然而晋鹏的剑,并不会就此罢休。
就在靖瑶双腿蹬地,高高跃起时,晋鹏的剑也随之变化,朝上挑去,继而笔直刺出。
两人一上一下,一高一低,一刀一剑。
晋鹏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的剑,他的身子,距离靖瑶越是靠近,越能感觉到他周身鼓荡着的磅礴的劲气。
这股子劲气却是比风沙还要磨人。
犹如一把把无形锋利的小刀,不断切割者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包括双眸。
靖瑶的身形已经过了向上窜起的势头,开始坠落。
晋鹏几次欲要闭上的眼睛,仍然在坚强硬挺着。
他不能闭眼。
即便什么都看不见,也不能闭眼。
总是已经到了极为难忍的地步也不行。
但他还是敏锐的感觉到了靖瑶身形的变化。
晋鹏大笑了一声之后,竟是也冲天飞起。
右臂高举,伸的笔直。
右臂之上是右手,右手之上是长剑。
此刻晋鹏的腿脚,身子,右臂,手,长剑已经化为了一个圆融的整体,好似长虹出深渊,朝着仍然在不断下落的靖瑶刺去。
“咔嚓……”
院子中诡异的传来一声断裂的清脆。
靖瑶与晋鹏自是无暇顾及。
但老板娘和李俊昌却是看的一清二楚。
那颗老书最粗的一根枝干在二人剑气刀锋的席卷之下,终于是经受不住这般摧残而断裂了。
树枝落地,上面的叶子也如雨点般缤纷落下。
随即又被鼓荡的真是汹涌的劲气搅成碎片。
看上去犹如一场秋雨,煞有意境。
“若不是这两人还在动弹,我真觉得心爱你是一幅画!”
老板娘看着院中的场景十分动情的说道、
“你喜欢这场面?”
李俊昌问道。
“你不觉得很美吗?”
老板娘反问道。
“我只觉得有些凄凉……”
李俊昌说道。
“美好的东西总是会变得凄凉,所以还不如直面这些凄凉。你不要把任何事以及他俩的身份带入进来,只想着这是两位不知为了什么而抽剑拔刀的江湖豪客。在震北王域荒凉的矿场上,在一家残破不堪小店的后院中,在一棵半死不活的老书旁,风沙混着碎夜或许还要夹杂着血与酒……这真是最极致的凄惨!”
老板娘说道。
“你喜欢,我便给你画下来。”
李俊昌说道。
“不必了……”
老板娘说道。
“为何?这样不是就能时刻观赏?”
李俊昌不解的问道。
“花开了,每日看看都有每日的新奇。但花落了,却是看一次就足够。”
老板娘摇着头说道。
“他们俩,都会落?”
李俊昌问道。
他本已拿出了纸笔,现在却是又放了回去。
人的手果然是不可小觑,无论是谁的。
谁能想到李俊昌的手除了能拿起“咫尺天涯”外还画画?
并且画的着实不错!
“总会落一个吧……不然不符合规矩。”
老板娘说道。
李俊昌认可的点了点头。
院子中可以有无数朵花,也可以好几株树。
定然有的花先开早落,有的书晚抽芽迟凋零。
虽然最终的结果都一样,没有任何区别,可输赢的本质争抢的不就是一个先后?
差了一瞬间,一眨眼也是后。
抢了一悠忽,一须臾也是先!
靖瑶看到晋鹏剑光袭来,凌空身形闪动,想向旁侧躲开。
奈何他周身三尺内,却是都晋鹏的剑气所笼罩。
剑尖不断颤动,封死了晋鹏的任何退路。
他已然没有了任何选择。
“当!”
刀剑相交。
李俊昌护在了老板娘身前。
随时阻挡着即将袭来的余威。
“咚咚”两声闷响。
似是二人已落地。
但李俊昌与老板娘的视线却被扬尘和碎叶遮挡,看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原本以为的轰轰烈烈,却是骤然之间便冷静了下来……
李俊昌朝着正前方接连劈出数刀,换得一片澄澈。
但院中空空如也,早已无人。
若不是那断裂的树枝落在地上,旁边还有几滴腥红的鲜血在提醒着他们俩方才发生了什么,任凭谁都会觉得这好似大梦一场。
“人呢?”
老板娘问道。
“不知道。”
李俊昌收起了刀说道。
“真是了不得!”
沉默了片刻,老板娘忽然发出了一句感叹。
“的确是了不得……尤其是晋鹏!”
李俊昌说道。
“可是他这样做,到底算不算是背叛?”
老爸娘有些疑惑的问道。
“他如果不这样做,就是背叛了自己。但现在这般,你若是说他背叛了中都查缉司倒也无可厚非。”
李俊昌耸了耸肩说道。
“左右都是背叛的话,我也会这么选的。”
老板娘说道。
“没错,否则这心结恐怕是一辈子都解不开。”
李俊昌叹了口气,悠悠的说道。
方才这一场交锋,晋鹏明明有三次机会可以直取靖瑶性命,但是他都放弃了。
第一次,就是在靖瑶的刀堪堪出鞘时。
晋鹏本可以仗剑急功,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长剑比弯刀灵巧轻盈,再加上晋鹏的武道修为本就在靖瑶之上,若是再借住了身法之威,靖瑶定是难以招架。
即便不战死,也只能弃刀跪地受缚。
可是晋鹏却没有这样做,反而是翩翩君子般的等靖瑶周身的气势打到了顶点,他才出剑。
李俊昌和老板娘对自己先前的评价有些后悔……
每个人都有面具和壳子是不假。
但晋鹏的优雅却又不似旁人那般的惺惺作态。
即便他是装出来的样子,可是在先前那样的情境之下依旧能包吃住自己惯有的本心,这份优雅就已经变得极为真实。
可以可以,可以故作姿态,只要在所有的场合,任意的时间都是如此,那再虚伪的客套也会变成整整的前辈。
错过了这第一次的大好机会,一鼓作气再而衰……
但就算是如此,晋鹏却是也以一件之威使得靖瑶无路可退。
以李俊昌和老板娘的眼里,自是能看出来晋鹏可以在靖瑶的身形高高跃起前就出剑封死他头顶的空间,但晋鹏仍旧没有这样做……
这却是让李俊昌和老板娘颇为不解。
不过从二人先前在大厅中的对话中不难听出,他们俩似是有些老旧的因果。
至于是什么,二人说的含糊其辞,外人旁听根本琢磨不透,揣摩不出。
再而衰,三而竭。
若说第二次晋鹏还有七成的把握能够一剑毙敌的话,第三次机会,二人却是都在五五之数。
靖瑶自上而下劈出一刀,定然要比靖瑶从地上弹起挥剑迎敌要有优势的多。
晋鹏出剑的时机虽然已是在靖瑶向上跃起的势头过去之后,但却是在他下坠的势头正盛之时。
靖瑶已是巅峰,晋鹏却刚从地面弹起。
先机尽失,高下立判。
惟一的手段,便是晋鹏依仗着自己身后的武道修为硬拼一剑罢了。
“你觉得这血是谁的?”
老板娘看着李俊昌问道。
李俊昌却是直勾勾的盯着地上的几滴鲜血,双眼噙着泪水,不说话。
老板娘似是感受到了什么别样的情绪,向来泼辣精怪的她却是也收敛了性子,默不作声的站在他身边。还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放在他的后背上,顺着他的脊柱上下摩挲着。
感觉到后背传来的温暖,李俊昌心里流淌过一股暖流,顿时安心下来。
“我没事。”
李俊昌转过身,握住了老板娘的手说道。
老板娘抬起另一只手,食指的指尖轻轻滑过李俊昌的额面颊,留下一道浅浅水印。泪痕总是会消失的很快,但只要开了口,便会乐此不疲般不断的涌现。仿佛是一位浅笑的眼窝并不能承载那溢满心头的苦,所以才会这样悄然绽放,流出。
老板娘也不知她现在究竟是以何种心境在面对李俊昌,但她这世道一开始见到李俊时,绝对是逃避。本想换个新的环境,来帮助遗忘,但有些事却又真的可以忘记吗?那个曾经温暖了她无数光阴,笑起来像初夏午后阳光一样不急不躁的少年,那个可以陪着她早起看朝阳,日暮数繁星,再把熟睡她背回家的少年,她是无论如何也忘记不了的……现在回忆起来,确实要比后院中的场景更加像梦,既然是梦,那就不如珍藏,应当是要比遗忘更加漂亮的应对。
至少老板娘明白,不论以前有多么的不如意,不开心,不尽兴,都要漫漶欣喜的去接受,有时候会很痛,但当痛楚散发的淋漓尽致时,定是会否极泰来的。老板娘不恨他,除了不告而别之外,也再找不到什么可以用来记恨的理由。她自己不也是为了坚持当初的选择而放弃了几乎一切来到了这矿场?他们俩都是没有退路的人,不如直接选择跟随。趁着还没有被这些不幸彻底的击溃、打垮、冲昏头脑,那边就如此义无反顾的走下去。
李俊昌倒是对老板娘说过不少承诺,当时的他们却是都有足够的资源能力去制成。但现在无论是老板娘也好,李俊昌也罢,都已不再年轻,也不会做梦。所老板娘不敢赌……她已经没有了当初毅然决然的离开鸿洲青府的豪迈,剩下的只有那千思百转的纠结……
夜深人静的时候,老板娘失眠大抵都是在想如果自己当初不离开青府,那刀现在又会是一番怎样的光景?是不是也会同平常人家一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身边有个呵护自己的人?即便是不够有趣,甚至有些寡淡,也能相敬如宾的过完这半点不由己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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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客栈西北角的戈壁滩上。
震北王上官旭尧正朝着他先前在在窗子中看到的身影走去。
“你来了。”
高仁背着手说道。
“你不就是在等我?”
震北王上官旭尧问道。
“不错,我正是在等你。”
高仁说道。
仍旧是没有转过身来。
“那你早该算出我会来。”
震北王上官旭尧说道。
他的脚步停在距离高仁三丈远的位置。
“难道你没有算出我何时回来?平白无故的站在这里被风吹了小半个时辰定然不好受吧……”
震北王上官旭尧接着说道。
“我若是能算到这一步,你也不会对我是如此态度。”
高仁微微侧了侧身子说道。
“那该是如何?”
震北王上官旭尧问道。
“自是会三番两次,五次三番的邀请我去你那华丽的震北王府中做客,拿出最好的酒,叫来最美的姑娘。”
高仁上多傲。
身子又朝着震北王上官旭尧这边偏转了几分。
“也正是因为你有如此想法,所以你才算不出我什么时候会来。”
震北王上官旭尧轻蔑的说道。
“你很看不起我?”
高仁问道。
这次他的身子彻底的转了过来,面对面的看着震北王上官旭尧。
“不不不,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任何人,我最多只是对你有些不理解。”
震北王上挂需要连连摆手说道。
“你可以问我。”
高仁笑着说道。
“我问你若是你不回答,岂不是很没面子?”
震北王上官旭尧说道。
“你不问,那只能永远自己瞎猜。我可以接受被人看不起我,但我不能容忍别人误会我。”
高仁说道。
“所以你定然是会回答的了!”
震北王上官旭尧说道。
“说不定呢!”
高仁眉毛一挑,打了个机锋。
“你来我震北王域,到底是想要做什么?难不成是真为了几百万两银子?我不觉得你会甘心为草原人当个马前卒。”
震北王上官旭尧说道。
“几百万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况且草原人也没有那么不堪。”
高仁说道。
“但对于你来说,最终的目的一定不是为了钱。”
震北王上官旭尧说道。
“人丑陋的一面你有了解过吗?高高在上的震北王当然是不会知晓的。”
高仁说道。
还右手扶胸,对这震北王上挂需要深深地鞠了一躬。
“愿听先生赐教!”
震北王上官旭尧拱了拱手说道。
“人的丑陋自古就存在,不管是先前的无数个皇朝,还是的那个下的五王共治。有人的地方,就要丑陋。这丑陋不是说人的脸好看与否,而是取决于人心。这里面蕴藏着的就是人类千百年来都难以改变的丑陋的一面,很多人都被征服。但要说最让丑陋的一面,恐怕还是“人为钱死,鸟为食亡。”
高仁说道。
“没钱寸步难行,吃不饱,穿不暖,你我也是如此。”
震北王上官旭尧说道。
关于这一点,他没有什么反驳之处。
“你出身在门阀士族,对这些当然是风轻云淡的一句带过。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为何这种痛苦你没有,别人却有?甚至最后都不得不选择被屈辱的征服。”
高仁反问道。
震北王上官旭尧沉默了……
对于这些关键,他的确是从来没有考虑过。
但是纵观每个时代,每处世道,却是都有不合理的现象发生也只有一些不够坚强的人,会被各式各样痛苦所征服。当一个现象变得足够普遍的时候,那它的出现和存在,定然就是合理的,故而震北王上官旭尧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大多数人刚开始都是有梦想的,也志气。不论富贵还是贫贱,孩童都会对你说出将来要怎么样。但是结果呢?不是他们不努力,而是现实根本就没有给他们这样的机会。很多人本来可以一生去做很多自己觉得有意义的事,但最终却都变得世俗。跟随世俗的潮涌,随波逐流的放弃了梦想,人云亦云的浑噩度日。但最为你这样的王爷,一域之主,真的有考虑过自己治下百姓的疾苦?”
高仁厉声质问道。
这已经超出了谈天的范畴,竟是变得有些像斥责与声讨。
“五王共治已经有了不短的年头,四海升平的年代,可丑陋的事却比征伐不断,狼烟四起时更加频繁,归根结底就是像你们这般盛气凌人的人太多,而那些有抱负也有能力的人却永无出头之日。”
高仁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他看震北王上官旭尧默不作声,却是越说越起劲。
“每个年景都有每个年景的苦,每个年景都有每个年景的规则。掌握了这种规则,便掌握了自己的活法。掌握不住的人当然就会觉得被抛弃,被舒服,甚至被踩压。这样的事情,怕是不能一概而论……”
震北王上官旭尧终于开口说道。
“你知道我为何会没有得到至高阴阳师——太白的传承?”
高仁话锋一转问道。
“愿闻其详。”
震北王上官旭尧说道。
“因为不论是我的师傅叶伟,还是我的师弟萧锦侃,他们都太自私了。师傅是个跛脚瘸子,师弟是个睁眼瞎子,而我是个侏儒矮子,按理说像我们这样的人,当然是要为自己争权夺利,可我想的与他们都不一样。我认为自己已经是足够幸运的那一小撮人,而更多人的却因为条件所限,一辈子无法买房娶亲,有了什么头疼脑热也不知去看郎中抓药,而是去神庙中好一顿哭爹喊娘,最后用手绢包一捧香灰带走。”
高仁说道。
“所以你想要改变这些,让每个人都有追寻自己愿景的机会?”
震北王上官旭尧问道。
“当我师父叶伟问我和我师弟,若是得到了至高阴阳师——太白的传承之后会做些什么。我说的是即便天罚随身,我也要用我毕生所学,一己之力,来尽可能的走遍天下的边边角角,尽可能的给所有人一个平等的机会。”
高仁说道。
“萧大师是怎么说道?”
震北王上官旭尧问道。
“他如何说,现在还重要吗?”
高人冷笑这说道。
震北王上官旭尧抿了抿嘴……觉得自己这问题的确是蠢得够呛!
高仁如此说,最后却是没有得到至高阴阳师——太白的传承,那便说明萧锦侃的回答定是与他截然相反。
“不重要了……”
震北王上官旭尧说道。
这句话他说的声音极小,小到他自己都有些听不清楚。
刚一出口,就被风吹散,沙磨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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