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攸暨正坐在水边,看那两只仙鹤翩翩起舞,只有黑白两色的鹤,此时却美得无与伦比,长脚长颈,优雅无比,振翅间,不时引颈长唳。
远处水边还有一头梅花鹿幼崽,在低头饮水,机警地看看沈梦昔,蹦蹦跳跳跑开了。武攸暨回头,看到沈梦昔,笑着放下画笔,站起来迎她。
这是沈梦昔第一次到武攸暨的住所,此处名曰知属苑,有花有鸟,有鹤有鹿,还有几只野鸭天鹅,看起来更像是动物园。团儿喜欢这里,高兴地跺着小脚,学着仙鹤叫了几声。 一个道童打扮的小厮恭恭敬敬给沈梦昔上了茶水,又给团儿上了点心和果子露,退了下去。
武攸暨也不问沈梦昔来做什么,只把装点心的盘子朝团儿推了推,冲她笑笑。
然后盥手焚香,坐到琴边,弹起曲子。
那是沈梦昔吹奏过一次的《斯卡布罗市集》,不知怎么被他记住了曲调,如今用古琴演奏,稍作了些演绎,听起来更带了些缠绵意味。
“祖母,真好听!”四岁的团儿说。 沈梦昔点头,看着武攸暨花白的胡须,问:“听过一遍就记住了?”
武攸暨停下手,点头,“想记住还是能记住的。”
沈梦昔也点点头。
她不知如何评价武攸暨这个人,胆小懦弱,又温柔长情。他自少年时期就倾慕太平,直至白发丛生。沈梦昔不想与他有过多瓜葛,他喜欢的是太平,不是她。
待她离开这个世界,让这具肉身皮囊与薛绍和武攸暨合葬,也算是一种圆满了吧。 团儿爬上沈梦昔的膝头,将头靠在她的胸前,眼睛看着不远处一点点靠近过来的梅花鹿幼崽,也不知是好奇还是害怕。
沈梦昔轻轻抚拍着她的后背,合着琴声轻唱,“当我轻轻的离开了你,让我回到我北方去,当北方已是漫天大雪,我会怀念遥远的你......”她的声音不复年轻时的柔和,带着沧桑,带着从容。
团儿轻轻蠕动了一下,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嗅着祖母身上的气味,睡着了。
“小家伙,现在睡了,晚上就该精神了。”沈梦昔笑。
身后的乳母要来抱,被沈梦昔用眼神制止,她轻轻唤醒团儿,“宝贝儿,现在还不能睡,晚上该走了困。” 团儿揉揉眼睛,嘟囔着还要听,武攸暨哈哈一笑,开始抚琴,团儿又顾涌了一下,沈梦昔无奈又唱了一遍。
团儿听完跳下地来,稚声稚气地居然一个音一个字不错地唱了一遍,沈梦昔开心地抚掌而笑,武攸暨也拈须笑言:“这孩子倒随了我呢!”
沈梦昔斜了他一眼,呵了一声:“脸可真大啊!”武攸暨又哈哈大笑。
沈梦昔牵着团儿回了寝宫。
武攸暨笑着招招手,那鹿崽欢脱地跳过来,舔舔他的手指,欢快地蹦跶着跑了。 ******
正平十年,天下大旱,又逢蝗灾,大唐大明均有许多地区麦谷颗粒无收。
民间逐渐有了一种说法,说是女帝杀伐太过,上天降罪惩罚了。传言愈演愈烈,朝野也有官员上奏要求沈梦昔下达罪己诏,以减轻天罚,让黎民免受疾苦。
沈梦昔拒绝了。
她已经很注意保护环境了,气候的锅,她可不背。
“又不是大明一地干旱,你倒是去劝那李隆基先发个罪己诏给朕看看!这场战争,的确是朕主张发动,上天若有惩罚,就让他降罪于朕一人,与天下黎民何干?无稽之谈!大旱之时,不去想方设法缓解灾情,赈济灾民,就只在这里鼓噪什么罪己诏!”
那官员羞恼至极,哭喊着,“陛下,臣一片丹心,都是为了大明,还请陛下三思,臣愿一死明志!只求陛下发下罪己诏,以解黎民百姓之苦啊!陛下!”
“滚!”沈梦昔拍案而起。
那官员有瞬间呆愣,转身朝着殿中柱子撞去,被旁边的严季康一把拉住。
总有一类人,以踩着高位之人为荣,想尽办法让高位之人就范,要么死谏,要么以百姓社稷之名要挟。沈梦昔却不吃这一套,当即下旨将那官员降职,派往灾情最重的地区赈灾,若敢再提撞柱之类的话,灭三族!
那官员乖乖去了灾区。
之后,沈梦昔大开国库,放粮赈灾。
发动全民,扑杀蝗虫,食用蝗虫。
她亲到灾区,亲手用网兜捕杀蝗虫,以火烤熟,泰然食之。
自此百姓纷纷效仿,扑杀蝗虫。蝗灾很快得以控制。李隆基效仿沈梦昔,也坚持未发罪己诏,带头捕食蝗虫,只是,曾被蝗虫吓得花容失色的皇后,知道他吃过蝗虫后,三月不肯与他亲近。
沈梦昔想起自己武陵空间里的粮食,悄悄全部转移到一处粮囤,由暗卫秘密分发往国内各处,缓解灾情。
八月,干旱了四个月的大地终于普降甘霖,灾情过去,谣言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