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四口留下吃晚饭。
餐桌摆到客厅里,齐保康还特意打开录音机,放了一盘歌曲联唱的磁带。
“阿里、阿里巴巴......”录音机播放出欢快的曲调,齐保安情不自禁跟着唱起来。 “哎呀,烦死了!老二,要吃饭了你放那玩意儿嘎哈?”鲁秀芝在厨房喊。
“妈,这叫佐餐音乐,我三姑父就喜欢一边吃饭,一边听音乐,咱家没有钢琴曲,只能听这个流行歌曲了。我把声音调低点,不影响我张叔他们聊天。”
“行行行,你总是有理。”
桌子摆好,上了四个菜,油炸花生米、猪头肉拼盘、鹌鹑蛋罐头、凉拌白菜心。
齐有恒和张险峰就上桌了,张险峰招呼齐保健哥儿几个上桌一起喝酒,齐保健应是,坐到齐有恒下首,齐保康、齐保平则摆手推让。 “来吧!陪你张叔喝两杯!”齐有恒说。
哥俩儿这才搬了凳子坐到齐保健旁边。齐保平没有喝酒,也不怎么动筷,只是负责温酒倒酒。
张险峰还多问了几句齐保康在公安干校的情况,拍拍他的肩膀说,“行,我侄子是科班出身,比你爸还厉害!”
齐保康低头只是笑,齐有恒笑着说:“嗨,傻小子一个,还不知道能出息个啥呢!”
“我看错不了,虎父无犬子嘛!齐哥的技术科这两年也破了几个大案子,你也考虑一下,明年保康回来到哪个科室。” 齐有恒笑着点头,也不多说,一付心里有数的样子。
事先准备充足,菜上的也快,小鸡炖蘑菇、红烧排骨、拆骨肉、酸菜炖血肠陆续上桌。齐保安、张明、张亮和沈梦昔就被安排在小炕桌上吃了起来,菜式和大桌完全一样,只是都是拼盘。
说起来,还是在小桌吃饭自在,就看齐家那哥仨上了桌,也不敢动筷吃菜就知道多别扭了。齐家的菜码很大,不存在吃光盘难看的事情,但是规矩如此,毕竟还有两个大人没上桌呢。
翟丽君一直跟着鲁秀芝在厨房忙碌,因为没有排烟灶,厨房里都是油烟,通往偏厦的门大开着,厨房里上面是油烟,下面是冷冷的白气。
“丽君你快去吃吧,我自己就行,再把你衣服弄脏了!那毛衣贼拉吸油烟味儿!” “没事儿,到雪窠子里揉几下就好了!”翟丽君依旧跟着打下手。
“唉,我儿子啥时候给我娶个儿媳妇回来啊!”鲁秀芝捶着后腰说。
“腿都好了,还是不找?”
“这不刚好利索吗,再等等吧。唉,我闺女啥时候能帮我做饭啊!”鲁秀芝又叹息道。
“现在就可以!”沈梦昔正好出来取杯子,接口说。 “去去去,你再把房子给我点了!”鲁秀芝一脸笑容,嫌弃地轰走沈梦昔,对翟丽君说:“俺家这傻丫头,实心眼子。”
“心眼实了好,珠珠是个孝顺孩子。”翟丽君赞道。
最后一个菜端上桌,张险峰招呼着说:“嫂子,快别忙活了,赶紧上桌吃饭吧,你看看,我们家一来,让嫂子这么辛苦!”
“不辛苦,你们来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鲁秀芝笑着说,和翟丽君两人洗洗手,整理了一番,才上桌吃饭。
“都吃菜啊,是不是做的不好吃!”鲁秀芝给张险峰夫妇布菜。
“我们自己来,嫂子快坐下歇歇吧。”
两个女人面前也有一杯酒,翟丽君把酒杯放到张险峰跟前,“我可不喝酒!”
“别呀,你今天是客人,跟我在厨房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我得好好陪你喝几杯!”鲁秀芝拦住酒杯,笑着说。
“我可没帮上啥忙,秀芝姐啥都准备好了,连蒜酱都砸好了,我就给填了几块柴禾。”又凑过去在鲁秀芝耳边悄声说:“我今天真喝不了酒。”
鲁秀芝看看她,对了个眼色,“真喝不了?你可别给我家省酒!”
“我啥时候跟你装假了,礼拜天!礼拜天到我家,一定好好陪你喝!”
“那行,就先放过你,记到账上,下回来喝双份儿的!”鲁秀芝把酒杯放到张险峰面前,“你媳妇儿不喝,你得喝啊!”
张险峰把酒又放回去翟丽君跟前,站起来端起酒杯,对鲁秀芝说:“嫂子,我敬你一杯酒!今天嫂子最辛苦,做了十二道菜,道道美味!为表示感谢,我干了,让丽君陪一口,嫂子随意!”说完就一口干了杯中酒。
鲁秀芝连连喊着,“坐坐坐,站着喝酒可不算数啊!”
张险峰笑着坐下来,看翟丽君沾了沾嘴唇,又接过酒杯,一口干了。
“爽快!”齐有恒赞道。
“那是!”张险峰放下酒杯,夹了一口凉菜吃了,“嫂子这凉菜拌得真好!加了蚬子肉罐头,太鲜了!”
“你嫂子就这点儿手艺,比不了你们上海,你们不嫌弃就好。”鲁秀芝喝了一小口酒,放下酒杯,“你嫂子没酒量,喝急了可就没人伺候你们了,哈哈。”
“行行行,就是个心意。”张险峰也不挑剔。
齐有恒却端过了妻子的酒杯,一口喝了。
“我自己喝!”鲁秀芝伸手去抢,已是来不及了,“你看你这个人!”
张险峰哈哈大笑。
吃饱喝足的齐保安颠颠地过去给他们倒满了酒,和张明坐在桌边听他们聊天,羡慕地看着他们抽烟喝酒。
“宝珠!过来!”齐有恒带着酒意喊。
沈梦昔走过去。
“给你张叔翟姨敬杯酒,再唱个歌!”
“齐哥,你家五个孩子,挨个敬酒,弟弟可受不了啊!”
“哈哈,珠珠,你唱歌,唱一首,你张叔就喝一杯!”齐有恒大笑。
又来了!到底是逃不了一来客人就展示才艺这个环节。沈梦昔也不多话,干脆利索地唱了一首《长亭外古道边》。又依着齐有恒吩咐端起一杯酒,敬到张险峰跟前,张险峰哈哈一笑,“虽然叔叔的酒已经喝到这儿了!”他用手朝脖子一比划,打了个酒嗝,“但是,珠珠敬酒,叔叔,必须要喝的!”接过酒一饮而尽,然后醉眼朦胧地呵呵笑。
等两家人酒足饭饱,天色是晚上八点半了。
张家人走的时候,一番推让,鲁秀芝到底给了张明、张亮一人二十元的压岁钱,一人一件她手织的红色毛衣,齐保健也一人给了十元。翟丽君还带走了鲁秀芝的两个酱块,两颗酸菜,以及一大块狍子肉,和一双新的布拖鞋。
“哈哈,我今天赚了。鲁姐的毛衣织得最漂亮,你看这元宝针,亮亮这件还有麻花劲儿!”翟丽君笑着说。
“平时瞎忙活,也没空给你织,就偷懒织了俩小的,你别嫌弃就行!”鲁秀芝也笑说。
齐家人全体到门外送客,齐保健说:“张叔能骑车吗,我去送你们吧!”
“不用!”张险峰扶着自行车车座,满口酒气,“小子,你瞧不起你张叔!这点酒算什么?侬看勿起阿拉桑海银!”
“没有没有,张叔,我是看翟姨带着亮亮,怕路滑不好走。”
“哼!我没有喝多!”
张险峰的确喝的有些多,但他坚持要自己骑车,最后到底是齐保健和齐保康各骑一台自行车带着张明张亮,护送着一路画着S的张险峰回了家。
齐家人站在大门口,目送他们在昏黄的路灯下远去。
“你也是的,灌险峰喝那么多嘎哈?”鲁秀芝想起儿子还得多跑一趟,就不乐意了。“请客不得让人喝好了吗?”齐有恒的舌头也大了。
“行行行,快进屋吧!”
忽然,斜对门的秦家二门开了,鲁秀芝条件反射地将家人都推进大门,快速地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