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开学,许多本来走读的学生,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由家长陪读,一来吃得更加顺口,二来可以减少路上消耗的时间。
三中附近的房价一直很高,很多人家,都把房子租出去,自己搬到他处赚差价。
齐有恒也想给沈梦昔租个房子,又担心她一个人住不安全,十分矛盾。沈梦昔却没这个打算,“再有几个月就考试了,继续住宿舍就是。” 自打沈梦昔决定考公安大学以后,齐有恒也似乎多了许多活力,他几乎将此认定为女儿的谅解。
沈梦昔若不在意齐有恒,或许也早就放下此事了,她在心底里,责怪齐有恒破坏了她美好的八零记忆。
她觉得如今,自己已无法客观评价任何一个男人,她看到的都是他们的缺点:幼稚、花心、粗心、没有责任感、大男子主义......虽有优点,但不足以掩盖缺点。
好吧,自己也是一身臭毛病。
即便是机器也会出故障,怎么能要求一个人,完美无缺呢。 沈梦昔决定放下这件事,她不想再看着一个年近六十岁的老男人,整天在她面前小心翼翼。
一次,她和乐乐猜谜语,转头看齐有恒的时候,脸上还有剩余的一抹笑容,她瞥到齐有恒一脸惊喜地看着她,眼睛居然有些发红。
沈梦昔一愣,旋即转回视线,加深了那个笑容。
她的眼睛也潮湿了,这么久了,她一直没有对他笑过吗?
放下了,也就真的是放下了,再也不能恢复如初了。 又是一桩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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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依然住在七人宿舍,依然跑步站桩。
不得不说,心理压力是真大,整个班级、整个学校、全哈市、全中国,这个时期都处于紧张的备考状态,天气越来越热,人也越来越燥。
老师常常用不自知的紧张兮兮的表情和语气,宽慰大家不要紧张,轻松上阵,然后将黑板上的倒数日期,改小一天。 鲁秀芝好久都不发脾气,也不唠叨了,每次周六回家,她笑着都嘘寒问暖,让人十分不适应,每次都做满满一桌的饭菜,眼睛盯着沈梦昔吃。
连团团圆圆都不来抱她大腿了,乐乐领着弟弟妹妹到爷爷奶奶的房间小声地讲故事。
四个哥哥轮番定期打电话让她不要紧张。
这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严重影响到了沈梦昔。她常常看着黑板上的数字,期盼着赶紧考试算了,转念又觉得,还是得再复习复习才更有把握。毕竟已经跟齐有恒夸了海口。
表现得那么明显吗,人人都劝她不要紧张。 果然是有所求,必有所苦啊。
别的学校或许还有人课间打闹放松一下,他们三八班却几乎没有。
大家都有压力,但选择的放松方式都尽量不影响他人。
沈梦昔是跑步,放空大脑,听着的士高狂跑。
方琼是吃,不开心了,就到校外蛋糕店买很多甜品。
同桌程世佳更加沉默,沈梦昔甚至发现他的后脑勺有了不少白头发。
还有许多少男少女偷偷在教学楼安全梯外偷偷约会,也有男生躲在厕所吸烟,老师大多都装作不知,只要不过分,他们都宽容地放过。
一次在宿舍里,快到熄灯时间了,大家都洗漱完,魏晶突然神经兮兮地跟马琪大喊大叫,原来马琪无意中动了她的书页,她找不到刚才看的那道题目。
她尖着嗓子喊了十多分钟。马琪怜悯地看了她一眼,一句话都没有辩解。
焦艳杰一语不发,到洗漱间看书。
“焦,别熬夜,睡足了明天才有精神学习!”沈梦昔在魏晶的喊叫声中喊焦艳杰。
“我得把这几篇捋一捋,估计能挺到考试不忘。”
“你太拼了。”
“不拼行吗,比我们优秀的人,却比我们更努力,不拼连容身之地都没有了!”焦艳杰摆摆手出去了。
沈梦昔将随身听的外放打开,一首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舒缓地流淌而出。
魏晶像是理智突然回归,安静下来,十秒钟后,嚎啕大哭。
三八班只有梁浩东最轻松,他被保送清华,不必参加高考。
很多时候,他干脆不在教室,而是跟着周老师在办公室处理一些毕业生事务,免得在教室里招人厌恶。
仅这一点,沈梦昔就挺欣慰,这孩子终于情商在线了。
这天自习课,梁浩东把沈梦昔叫到操场的双杠边,非常不理解地问她:“我看到你填写的高考志愿了!你说你一个女生,怎么会想到要报考公安大学呢?我知道你爸是警察,但你也没必要女承父业啊!”
“那你觉得我应该报考哪里?”
“当然是清华了!不想考清华的三中人,和不想当将军的士兵有什么区别?”梁浩东皱着眉头,“拿刀片刮一刮,改了志愿还来得及!”
沈梦昔摇头,“我不想当将军,也不想进清华,我就喜欢公安。”
“你!你故意气我!”
“咦?你居然看出来了!”压力大的时候,逗一逗小男孩还挺解压的。
“第二志愿居然是刑警学院!你脑子让门挤了?”梁浩东几乎要去摇沈梦昔的肩膀。
“不然呢,我根本考不上清华啊!”沈梦昔做委屈状。
“你试都不试,万一考上了呢!”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全省一共几个名额,你不比我清楚?我傻啊,往枪口上撞,我又不是神童?”
“你不是跳级跳得挺欢吗?不是挺神童的吗?怎么就没勇气试试看呢!”
沈梦昔看他当真着急了,连忙笑着不再逗他,“不逗你了,我真的觉得公安大学很好。你这种保送生,别站着说话不腰痛了,该干嘛干嘛去!”
“又拿保送说事!我不保送了,我也参加高考!就报清华!”梁浩东突然大喊。
沈梦昔连忙去捂他的嘴,“别别别!我的小祖宗,你可别乱喊,招人恨啊!你就老老实实的吧!”刚夸他智商在线,转眼就掉线。
梁浩东脸色通红,支吾了两声,不再说话。
沈梦昔看他不喊了,慢慢松手,“你要放弃保送,你父母知道是我激怒了你,我就成了千古罪人了!你别害我啊!再说,保送多好啊,保送是一种荣誉,只有成绩够好,品德够好,才能保送,高考是一次性的检验,而保送,却是三年积累的优秀!”沈梦昔说尽好话,她是真怕他了,这孩子,一看就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那种人。
梁浩东期期艾艾,“那好吧,好歹也是在同一个城市!”
“对对对,好好好!那这位不用考试的同学,我是否能回去继续刷题了呢?”
“走走走!”梁浩东叹气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