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会心一笑,馋嘴妹子回来了。
端着碗走出厨房,高天就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美女站在院子里翘首以盼的样子。
小美女裹得很严实,头戴毛线帽,身穿大红袄,蓝色校服裤子下面蹬一双黑棉鞋,这身装扮看得高天直嘬牙花子,村姑气息十足。
高天疾走了两步,招呼高源道:“这不端出来了么,傻妹子,快到屋里去,站那儿不冷啊?”
高源嘻嘻一笑,跺着脚说道:“还成!听妈说今儿您老人家亲自下厨,我起初还不信,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腾出一只手来摸了摸高源的头,高天笑道:“你哥下厨很稀奇吗?赶紧进屋洗手吃饭。”
高源点着头,从高天手里接过一盘菜,两人进了屋。
摆好饭菜,把陈丽芸喊过来,高天就着热腾腾的白菜汤,炒的清脆又带点辣味儿的萝卜丝,一口气吃了三个杂面馒头。
被陈丽芸打趣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
没有电视可看,没有任何娱乐活动,吃过晚饭的一家人聊了一会儿后就各回各屋,熄灯睡觉了。
重生后的第一个夜晚,躺在硬板床上,高天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帘照进来,像是给一片漆黑的屋子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或许是肚子里有了食儿的缘故,高天的思维活跃起来。
他思考着接下来要干点什么事儿,觉得在这个年代似乎干点啥都挺挣钱,但有一点却让他很烦躁,他没有本钱。
从哪儿弄第一桶金是个大问题,横不能真去捡破烂吧?
想到捡破烂,高天脑子灵光一闪,他回忆起了上辈子发生过的一件事情,这件事虽然微不足道,但在很多年后被人偶然提起时,才让人们蓦然发现,就是这么不起眼的小事情,却造就了一位传奇人物的发迹史。
想到这里,高天兴奋地直搓手,借着月光看看日历,今天是十一月二十号,那位传奇人物,一定还没发现那几间无人看管的厂房。
既然您还没发现,那就别怪哥们儿先下手为强了。
一夜好眠。
高天睁开眼时,已是日上三竿了。
趿拉着拖鞋来到堂屋,见餐桌上放着棒子面粥和馒头咸菜,高天洗脸刷牙后坐下来开吃。
老妈去上班了,她是北海医院骨外科的主治医,工作繁忙不说,加班加点上手术台更是家常便饭。
小妹在黑芝麻胡同小学读五年级,老妈上班时正好顺路送她上学。
风卷残云般将馒头稀粥扫荡完,把碗筷收拾利索,高天穿上大棉袄就出了门。
前后两进的院子,前院就是个大杂院,满满当当住了六户人家。
见高天晃荡过来,大爷大妈们如避瘟神般有多远躲多远。
还不知道多少人在心里期盼着,阎王爷把这个人嫌狗不待见的小子赶紧收去吧,省得他一天到晚招招这个惹惹那个,弄得街坊四邻没有一天安生的时候。
高天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这院子里人缘不咋地,也不愿意碍大家的眼,脚下生风出了门。
高天居住的福祥胡同,属于交道口街道管辖,这条胡同东起南锣鼓巷,西至东不压桥,南邻地安门东大街,北与蓑衣胡同相通,因胡同内有福祥寺而得名,是京城一条历史很悠久的胡同了。
沿着水泥路往西走,不远就是居委会,再往西,是爱国将领王树常的故居,这个三进的大院子里,还有王家人居住。
高天刚走到王家门口,就被一个壮汉拦住了去路。
“天儿,大冷的天儿你这是嘛去啊?”壮汉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高天一看,乐了,眼么前儿这家伙叫吴桐,是他的发小、铁磁。跟高天一样,吴桐高中毕业后也没考上大学,整天晃荡来晃荡去,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上去给了吴桐一拳,高天神秘兮兮地说道:“去干个买卖,你有兴趣不?”
他正琢磨着找个帮凶呢,吴桐就送上门来了,这还真是瞌睡了递枕头——正是时候。
两人臭味相投,有着打小一起撒尿和泥玩出来的交情,感情自然不一般,更不存在信任度的问题,吴桐,就是高天心目中最好的帮手。
听高天说得颇为神秘,吴桐心头一动,赶紧凑过来,低声说道:“必须有兴趣,啥买卖?大不大?”
俩人头碰头,搞得跟地下党接头似的。
高天嘿嘿一笑,搂着他的脖子轻声道:“买卖不小,光明牙膏厂知道不?”
吴桐点头反问:“倒闭那个?”
高天也跟着点头:“没错,就是倒闭那个。经过我好几天的秘密侦查,发现这厂子在郊外有间无人看管的仓库,仓库里放着不少牙膏皮和破烂搪瓷缸子,我估摸着是厂子破产后不要了的,准备顺手牵个羊,你说,这买卖能不能干?”
吴桐闻言兴趣大增,脸通红兴奋道:“能干!你小子点儿挺正啊,这么隐秘的仓库都被你给挖出来了,赶紧颠儿着吧,别磨唧啦。”
说完,拉着高天的棉袄袖子就走。
高天被吴桐拽了一个趔趄,边走边说道:“别着急啊,还缺少点作案工具,得找辆三轮车骑过去,不然那么多东西你怎么拉回来?另外能找到活口扳手最好了,要不然咱只能暴力破拆,那多费工夫啊。”
吴桐想了想,说道:“三轮车好说,废品收购站关二爷那儿就有,咱借来骑骑问题不大,就是活口扳手不好搞。”
边走边探讨作案方式,两人很快走到了派出所门口,见派出所里人来人往一派热闹景象,哥儿俩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派出所门口的告示栏中贴着大红纸张,加粗的毛笔字体刺得人眼球生疼,告示内容无非是嫌疑人张某某因犯什么罪行被依法逮捕,不日将开铡问斩之类的,看得人心惊肉跳。
高天猛地记起来,今年是严打的收官之年啊,各路妖魔鬼怪被收拾的不轻,社会治安有了长足的进步。
“桐子,你说咱这种行为算不算偷盗?”高天心里犯嘀咕了,尤其是处在现如今这种犯一丁点小错误都会被无限放大的阶段,更是不能掉以轻心,否则一旦被人民公安抓住小辫子,不死也得脱层皮。
吴桐也愣了一下,搞明白高天的意思后,他没有直接回答高天的问题,反而是咬着嘴唇反问道:“你确定那间仓库在郊区?”
高天点点头,郑重说道:“很郊区,方圆三公里之内别说人影,鸡毛都找不到一根。”
吴桐比高天胆子大多了,他咬着后槽牙说道:“那不就得了?你先甭管他啥行为,我就知道没主的东西谁先找到算谁的,说破了大天去,这些牙膏皮也是咱兄弟俩捡的。”
高天也乐了,拍拍吴桐的肩膀,说道:“没错,就是捡的。不过咱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去捡,得做足了功课才行。”
吴桐挑着眉问道:“你有啥高招?”
“跟我来。”说完,高天大步流星向派出所里面走去。
吴桐傻眼了,反应过来以后立马追上高天,也进了派出所大院。
派出所院子里更热闹,出任务回来的,马上要赶赴现场的,戴着手铐脚镣耷拉着脑袋的,浓妆艳抹蹲在墙角捂着脸的,形形色色、来来回回的男男女女,一片欣欣向荣。
“哟,天儿,桐子,你俩这是自首来了?觉悟提高了嘛。”端着搪瓷缸子吸溜茶水的户籍员老郑见这俩货晃荡进来,笑着打趣道。
“呸!你才自首来了呢,你全家都该来自首了!”高天瞪了老郑一眼,昂首挺胸往里走。
老郑哈哈大笑,“你小子真不识逗。唉,我说,这院子里够乱了,你俩凑什么热闹呢?有事儿跟你郑叔儿说,别往里面闯啊。”
高天停下脚步,扭头望着老郑说道:“找我振宇哥借鱼竿,郑叔儿帮我喊一声?”
老郑又吸溜一口茶水,咧着腮帮子说道:“找振宇啊,他刚出任务回来,你直接过去吧,叔儿就不帮你喊了。”
高天冲他笑了笑,边走边摆手说道:“回见了您呐。”
“嗯,去你的吧!”老郑这人,一点亏都不肯吃。
来到李振宇办公室门前,见房门敞开着,李振宇正坐在办公桌后面翻卷宗,高天两人直接进去了。
“振宇哥,忙着呢?”高天笑着问候他道。
李振宇一抬头,见是这二位,当即笑了:“哟,什么风把您二位爷吹到我这儿来了?”
李振宇三十出头的年纪,一张抖擞的国字脸,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大背头,熨烫笔挺的官衣穿在身,透出那么一股子领导范儿。
在他办公桌跟前站定,高天嬉皮笑脸道:“我要说是歪风,振宇哥你不会把我抓起来吧?”
吴桐嘿嘿嘿地笑。
李振宇故意板着脸吓唬二位道:“你俩再不好好干,真离进去不远了。”
高天一撇嘴,说道:“您少吓唬我吧,我俩虽说闹腾了一点,违法乱纪的事儿可一件没干过。”
“那是闹腾一点吗?你俩是闹腾大发了。”李振宇瞪着眼珠子说道:“就你这俩货,走到哪儿哪儿不是鸡飞狗跳的,心里一点数都没有。得了,今后少拽冽子吧,说,找我干啥来了?”
“借鱼竿,去北边水库钓会儿鱼。”高天赶紧道明来意。
李振宇住前院,是看着高天长大的,要说前后俩院子谁还能镇得住高天,非李振宇莫属了。
他是个钓鱼迷,上大学那会儿没少带着高天去垂钓,家伙什儿齐全,听到高天要借鱼竿,二话不说从书柜里拿出来,递给高天后说道:“天寒地冻的,你俩也真有这个闲心。”
高天把鱼竿接过来,叹着气说道:“没办法啊,物价这么贵,想吃点肉也没多余的肉票了,只能钓几尾鱼解解馋了。况且源儿正在长身体呢,我这个当哥哥的怎么也得想办法给她补充点营养不是。”
李振宇也叹了口气,说道:“是这么个理儿,你小子,也就疼芸姨疼小源儿这点让哥挺服气的。成了,赶紧滚蛋吧,多钓几条送你大爷家去,晚上下班后哥要喝点儿。”
高天冲李振宇挑了下眉,抬腿就走:“?好吧您呐。”
这就算是在政府跟前报备了,就算今后有人拿这个事儿找茬,高天也能拍着胸脯子说,这些牙膏皮是自己在钓鱼的时候意外发现的,振宇哥可以证明。
当然,他回来后还得跟振宇哥打声招呼,他相信,振宇哥就算知道那间仓库是牙膏厂的,也不会多说什么,民不举官不究嘛,毕竟只是一堆牙膏皮和掉了瓷的破缸子,能值几个钱?
成功忽悠住了李振宇,高天心情很美丽,他同时也很感慨,重生回来后,真是不容易啊,开局就是地狱级难度的赚钱任务,还得靠忽悠赚钱。
这还真是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