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这姑娘总算是打开门,周纯嘉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在尹声笙行礼的时候,手腕上的衣袖被牵扯着稍微网上提了提,周纯嘉便看见了尹声笙手上触目惊心的疮上,上面有些地方血肉还是猩红的,看起来十分骇人。
见周纯嘉盯着自己的伤处,尹声笙忙不好意思的将衣袖往下拉扯了一下。 自卑得把头埋得更低了。
“池小姐有些事情缠身无法前来,所以便拖我带你去新的住所,你收拾收拾,咱们这就走吧。”
周纯嘉打量着这姑娘身子柔弱,手腕处的骨头仅仅包着一层皮。
好在是得了池星鸢的怜悯,若不在这日子还真不是好过的。
这让周纯嘉不禁觉得,池星鸢这丫头虽然平时嘴硬,怼起人来丝毫不考虑别人的感受,那日被相爷勒令相亲又野蛮跋扈的打跑了所有前来的男子。 如此泼辣又透着一身匪气的她,原来心肠却是比谁都柔弱。
“小女并未有什么要收拾的。”
尹声笙不知道此事周纯嘉正在想着池星鸢出神,小声的嘟囔着,这才敢稍稍抬起眼皮看了面前的公子一眼,可就是这一眼让尹声笙的心房好像猛然挤进来了什么东西一般。
涨得厉害,以至于呼吸都变得急促了。
这般温润公子,肌肤瓷白得让她这个女人都要羡慕。 举手投足不经意间的一个垂眸,就好似有法力能够牵动自己的心那般。
不过……
这样的人,自己也只能够仰视罢了,尹声笙自强控制自己收回目光,不敢再看向周纯嘉的脸。
“即使如此,姑娘便随我去吧,府中日需齐全,若是有什么缺少的,尽管跟我讲便是。”
周纯嘉其实都未正眼看尹声笙那么一眼,对她的体贴细致,不过是因为答应了池星鸢的托付。 二人一前一后从这筑居客栈离开,尹声笙跟在周纯嘉的身后也不敢搭言,完全跟与池星鸢相处时大不相同。
周纯嘉在京中房产极多,领尹声笙所去的则是府邸宽大,精致盎然的一间,他当时也没有多想,只是这户离着筑居客栈比较近,他急着赶回相府去看看池星鸢是什么状况了。
毕竟离开两个时辰,也不知道相爷还会不会对池星鸢使什么其他的手段。
府邸虽然荒了有些时间了,不过府内仍旧留有三两个小厮打扫,所以与有人居住时候的模样几乎无二。
只是头顶没有匾额罢了。 “你便现在此处安心住下,待鸢儿的事情解决过后,她自会来看你。”
周纯嘉将尹声笙领到府前,知会了小厮一声,并未往里走,正想挪步赶回相府,却听到尹声笙说了话,又止住了脚步。
“公子,这可舍不得,这么大的府邸您就留给我住了,我可万万不能受着!”
尹声笙有些受宠若惊,打眼粗略的看了一下门庭以及里面的陈设,不禁有些慌了神,连连摆手,如此豪宅她住着受之有愧。
只不过,这样一处宅子,在周纯嘉的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无妨,你安心住下便是。”
周纯嘉本是无心应对这样场面上的推辞,言辞笃定,让尹声笙以为周纯嘉这样的语气只是为了让她安心。
其实不过是周纯嘉实在赶时间,只想赶快把这件事情处理好。
眉心透着不易被察觉的烦躁。
心里还嘀咕着这姑娘还真是棘手,寻来了宅子住下便是,他都不介意,这姑娘怎么还如此多事?
许放在平常,尹声笙这样谦卑会让人心生好感,可现在却不是时候,池星鸢在那不透风的柴房中也不知相爷有没有让人送吃食。
赶着回去见心上人,耽搁一分一秒周纯嘉都觉得骄傲。
步子一抬,还没使上劲儿,尹声笙又吞吐道:“公子这样小女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不知道在这府中可又什么活计是我能帮上忙的?”
尹声笙本不是那么温吞的人,只不过被这豪宅给惊到了,对着周纯嘉这样的翩翩公子羞于讲话,这才说起话来声音缓迟。
说话的时候,还时不时的抬眼瞄周纯嘉一眼,瞄见他那张魅惑人心的脸庞的时候,心跳漏了半拍,说话自然也跟着停顿。
明明一句简短的话,却用了平时要说五六句话的时间。
不免让周纯嘉窝火。
可既是池星鸢拜托的事儿,自己也断然没有发火的道理。
只得是耐着性子,强压着快要冲上闹的愠怒,克制着自己营造出一个温和的表情,牵强的扯着两边的嘴角,眼尾轻轻向下一垂,将原本的不耐烦换成十分包容的模样。
“声笙姑娘尽管住下便是,你一个姑娘家的,住在我这府中又哪里忍心让你去做活计呢?”
周纯嘉简直是强压着那颗归心似箭的心,一字一句声音有力的说完了这一传话。
生怕这位姑娘再推辞,又赶忙接了一句。
“周某还有些事情要去忙,就先告辞了,姑娘可要好生照顾自己。”
说罢,也不等尹声笙道谢,赶忙拔着步子就朝相府的方向大步流星的走去。
什么身后灼灼的眼神?什么滔滔不绝的感激之情?周纯嘉压根就感受不到。
他眼下最担心的,就是池星鸢这个馋猫有没有吃上晚膳!
而尹声笙怔怔的站在那宅院门前,看着周纯嘉的身影,眸子里透着氤氲。
打心底的感动。
这位公子对自己可真好。
见得自己身子柔弱,居然还嘱咐自己好生照顾自己。
又不肯让自己在这府中劳累。
哎……
可是又一阵心酸涌了上来。
她自知不配,若是能做与他比肩的女人该是一件多羡煞旁人的事。
尹声笙眼神复杂的盯着快步离开自己视线的周纯嘉,好一会,才有些不舍的转头进了宅院。
也不知道下一次再见到这位公子会是什么时候。
而就在周纯嘉离开相府的两个小时内。
相府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平静。
周纯嘉走后,池雷山没等到池星鸢松口,却等来了池海蝶几次三番倒吸着气险些背过气去的场景。
易大人言池海蝶这症状不能再拖了。
池雷山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下半生就那么不人不鬼的躺在床上度日。
便又把池星鸢带了出来。
这一次,池星鸢被押到了池海蝶的院子中。
好些个仆人排在两侧有的还拿着棍棒,架势看起来倒是唬人,一进院儿,池星鸢就被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家庭一踹小腿,腿肚子瞬间转筋吃痛,一下子就朝着那生硬的石板地面跪了下去。
本想开口呵斥,可一抬头便看见面前池雷山那凝重的神色,不用想就知道,躺在里面的池海蝶恐怕时间不多了。
“鸢儿,你长姐马上就要不行了?你还执意不肯相救吗?”
池雷山咬着牙,两腮因为说话的时候太过用力,肌肉抽动。
而他这一而再再而三的逼问简直让池星鸢没了最后一点耐性。
“我说了,我没做,你们不听我有什么办法,语气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还不如赶快给长姐准备好寿衣和棺材,也好在她咽气的时候赶得上用!”
池星鸢虽厌烦池海蝶,但也从未想过取她性命,如果不是眼前池雷山步步紧逼,池星鸢也是断然不会说出这般绝情的话的。
“你……!”
池雷山气结,眼看着池星鸢那一脸不服,一口气憋闷在胸腔以至于话还没有说出口,就猛烈的咳嗽了两声。
之前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晚荼荼一听池星鸢这么诅咒自己的女儿,这下沉不住气了,三两步上前,发着狠就扑到了还跪在地上的池星鸢的身上,先是甩了一巴掌,然后撕扯着她的头发。
颇有种要跟池星鸢鱼死网破的架势。
“你这个疯女人,你敢打我?”
池星鸢可不是以前那个老实巴交任由别人栽赃陷害、辱骂殴打的她了。
余光瞟见池雷山双手背在身后,根本没有想要护着自己的意思,瞬间气焰上头。
自己二十出头的年纪,这个晚荼荼要是真的跟自己扭打,根本占不到便宜。
说时迟,池星鸢也不惯着晚荼荼,同样耗住晚荼荼的发髻,狠狠的一扯,然后从她的头上将一只金钗拔了下来。
扯头发不重要,拔锦钗才是目的。
池星鸢不喜欢以牙还牙,她更喜欢十倍相报。
晚荼荼不比池星鸢,根本受不得疼痛,平日来也不过是个纸老虎,被池星鸢这么一抓,头顶吃痛,赶紧就松开了胡乱在池星鸢头上拉扯的手。
正好,让池星鸢方便了活动。
池星鸢换了个姿势,一条腿跪在地上,而另外一条腿半弓着,左手则是按着晚荼荼的肩膀,一借力就站起身来。
再看,晚荼荼已经瘫坐在了地上,池星鸢也不犹豫,拿着那只锦钗就朝着晚荼荼因为厮打而露出衣袖的手臂划了上去,瞬间一条猩红醒目的划痕在晚荼荼的手臂上绽放开来。
伤口被血液晕染一点点浓重变宽,晚荼荼后知后觉的惊恐的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伤,仿佛盯着鬼魅一般,身子竟然往后挪了几步。
她知道池星鸢现在胆子肥了,可断想不到她会这样放肆。
就连池雷山也没想到池星鸢会这样的无法无天,从家仆手中夺过棍棒,一提起将浑身力气都灌注在手里的棒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