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匠作为田寡妇的上门女婿,打他就等打田寡妇的脸。
田寡妇何等人物,那可是全村有名的泼妇。
然而,老光棍老杜就是冲着田寡妇的脸去的。上一次田寡妇让他在在全村人面前失了颜面,这一次他也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打架发生在十一点多,是从争吵开始的。
小木匠正在边施肥,边浇地,水却突然没了。
他连忙赶往机井旁,发现老杜站在那里,一把圆头铁锨抱在怀中,正在用蔑视的眼光盯着他,嘴角叼着一根已经点然了的香烟,烟灰积了两三公分长。
小木匠自然认识老杜,也知道老杜给田寡妇写情书的事,所以胸中暗藏怒火,如今见老杜公然抢水,更是怒不可遏,便愤然上前理论。
老杜哪里怕他?自己近一米八的身高,对方还不到一米六;自己满腹经纶(自以为),口才又好,精通此地话、西安话、普通话,对方初中都没毕业,家乡话都说的结结巴巴;自己是本村的正经村民,对方只是个上门女婿,这无论从哪一方面哪一点,他都没有理由怵他。 老杜能看到的这一点,小木匠也不傻,自然也知道。田寡妇回家做饭去了,自己势单力孤,动手必定吃亏,所以他只是大声的争论,希望自己的声音能引来大棚里的两位表哥,同时也盼着村里能来人给他评理。
小木匠没有动手是因为不敢,老杜没有动手却是因为没到时候,他在等,等田寡妇来,等村子里爱看热闹的人来。
两个男人就这样高声吵着,像是在演戏。
一会儿,两人各自期盼的对象都到了。
农村人爱看热闹,因为热闹既能打发时间,又能为以后的闲聊增加笑料。但凡有了热闹不看,就觉得亏欠了自己,也亏欠了别人。因为许多时候,那些搞热闹的人也都是为上让人来看热闹的。没有了看热闹的人,这热闹也就不热闹了。 演员齐备,观众齐备,好戏就上演了。
先是小木匠有了田寡妇的撑腰,气势一下子窜了上来,张牙舞爪地,言语中也自然不自然地带上了脏字。
这正是老杜等待的信号,只要小木匠开始骂人,他就动手。
这些年老杜跟着那些地痞流氓也不是白混的,三脚猫的功夫也会舞弄两下,加上个子高,三下两除二就将小木匠压在了身下。
那边田寡妇见自己的男人吃了亏,就要上去帮忙,结果被几个村妇死死地拉住。那男人打架,女人上去了还有个好? 至于小木匠的那两个表哥早也想往上冲,结果看到老杜身后七个年轻小伙子正在恶狠狠地盯着他们,也就没了动手的勇气。
在村里人看来,老杜再不是东西,那也是村子里的人,是自己人。而小木匠虽然入赘到我们村,但也是外人。
自己人打外人可以,外人打自己人可不行,这是我们村几百年来的传统,早已深入人心,渗入骨血。
田寡妇知道这不是办法,就与信义娘一起跑回去村里去搬救兵。
青年人爱看热闹,常常不怕把事情闹大。老年人自然知道轻重,也能辨一个是非曲直,所以要制止这场打斗,就必须请一个老人来。 田寡妇先去了二叔家。二叔是村委会主任,又是族长,这事他能管,也必须管。可是那天二叔正好来了西安查我的流言,没在家。
听二婶说二叔不在,田寡妇没有主意,到是信义娘有主张,她拽着儿媳田寡妇来到了隔壁六爷家。
六爷,也就是小兰姐的姨夫,豹子他爹。
六爷虽然不算是族中德高望重之人,但有三个儿子,拳头硬,加个那三个儿媳也都不是善茬,所以在村里说话很有分量。
听了信义娘的哭诉,六爷二话没说,提着二尺长的铜烟锅都到了机井旁。
此时老杜还骑在小木匠的身上,指着小木匠的脸问他:“服不服?”
六爷上前,一个巴掌就搂在了老杜的后脑勺上。
“给我下来!”巴掌上去,吓骂声同时吼出。
那老杜在村子也是呆了几十年,自然听得出是六爷的声音,赶紧识趣的从小木匠的身起来,躲在一边。
到这时,小木匠才有机会爬起来。只见他涨红着脸,浑身全是尘土和杂草,鼻子里也流了血。
小木匠又羞又恼,为了颜面,意欲继续扑打躲在一旁的老杜。六爷来了,几个看热闹的小伙子很有眼色的上前拦住了他。
看着小木匠的惨样,六爷心里有些不忍,又上前狠狠踢了老杜两脚,扇了一个耳光。老杜不敢躲,只能老老实的挨着。
“自己人打自己人,丢人不丢人?”六爷边打边怒骂。
“先人脸都让们丢尽了!”
“看什么看,都不嫌丢人!”
在六爷的吆喝骂声中,一场农村常见的大戏就这样结束了。
这场大戏中,老杜一方可以是说完胜。
他通过这场大戏,不仅臊了田寡妇的脸皮,报了先前被田寡妇陷害的仇怨,还成功引起了族人对他同情与维护,使他回归李氏家族。
另外,他在惠农公司也落下了好名气,为了公司的利益不怕得罪乡里,真是一个好员工。为此,公司还奖励了他五百元钱。
当然,这钱只是过了一下他的手,就到了媳妇青青的手里。
自从青青走进他那个破家以后,一边里里外外收拾屋子和院子,一边为他的“雄起”出谋划策,这拿小木匠开刀,就是她的主意。
整个事件中,青青始终没有露面。
这也是青青最高明的地方,如果她当时出现在打架现场,那田寡妇岂能放过她?一定会上来撕扯她的。打赢打不赢姑且不说,自己一个刚刚过门不久的新媳妇,被一个泼妇追打,以后还有什么颜面出去见人?
再说,这老杜截水也并非完全无理取闹。惠农公司的地是租的,那田寡妇草莓大棚的地也是租的,再说机井本身就在惠农公司的地头,自然有权利要求先一步使用机井的水灌溉。
小木匠与田寡妇还是大意了!
他们根本没想到,仅仅过了几天,这老光棍就长了心眼,用上了诡计。本来是自己占理的,结果弄了被打了还说不出口。因为是他自己跑到人家地里去找事的,而且先开口骂人。
在许多农村,男人可以容忍被打,却绝不忍受被骂。
当时,他们完全可以回村里找村委会或者族里人过来评理,截断人家正在灌溉施肥的水,说到天上去也是没理的。因为那些施过肥的庄稼如果没有水及时浇灌,禾苗就会被“烧死”。
务农的人,将禾苗看得比命都精贵。
六爷是个明白人,他让小木匠将水引了过去,并言明,保苗要紧,至于事情的是非黑白,等二叔回来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