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沉默,寂静的可怕。
尾勺浅语却似乎仍旧是听不懂,未有任何反应...
恍然隔世一般长久,风瑾夜看着尾勺浅语觉得有些虚幻...
许久许久,风瑾夜和屋外的陆立垣方才听见尾勺浅语喃喃说了几个字:“不...不可能...”
不可能,绝无可能!!!
尾勺浅语不相信,可陆立垣满是心疼的那一句“今日兄长,是来阻止你去救陆嫣然的”,让尾勺浅语极为慌乱...
尾勺浅语记得她在几年前还是叫陆立垣“表兄”的,可陆立垣总是同她说“叫兄长”...
可这一切也还是说不通!
这些年,尽管陆家上上下下待她极好,但陆夫人待她有偏见,陆夫人是处处都护着陆嫣然的...
尾勺浅语似乎找了一个缺口反驳心里的质疑一般,就是这样,就该是这样!
“浅浅...”风瑾夜满心满眼尽是心疼,轻唤着尾勺浅语...
“风瑾夜,你骗我!”尾勺浅语一把就推开了风瑾夜。
屋外的陆立垣胸闷至极,却未动...
陆立垣对尾勺浅语有一定的了解,他此时若是出现,她必会故作镇定,她能够全心全意倚赖的只有风瑾夜...
风瑾夜叹了一口气,凑近哄道:“好,本王骗你!”
一句话,让尾勺浅语浅语所有的眼泪决堤一般狂涌出眼眶,却无声...
尾勺浅语瘫坐在床上,没有对风瑾夜拳脚相加...
无力至极,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天,尾勺浅语如同坠入冬夜覆雪的悬崖,整颗心坠落入漆黑冰冷的深渊...
风瑾夜全然没有理由拿陆家骗尾勺浅语,尾勺浅语深知方才一句“本王骗你”才是骗她,不过想让她宣泄得心安理得...
换作平时,她或许会对风瑾夜大打出手,可此刻尾勺浅语没有力气了...
为何会是这般?
一切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尾勺浅语一直认为“感同身受”这词不该存在,这世上就不存在感同身受这回事...
可她却体会了类似的一番,她替原主心痛,大抵是同一个身体的缘故,大抵这就叫“感同身受”...
因为冲着尾勺家而来的一切伤害,从看着熊熊烈火烧掉尾勺故居,看着母亲惨死在仇人剑下,丧失言语能力开始,到十三岁诗会上被人下毒原主结束生命...
尾勺浅语不记得太多原主的其他记忆,但却能真真切切感受何谓切肤之痛...
而自十三岁诗会醒来,陆家一直是尾勺浅语除了尾勺战天之外最重要的亲人...
尾勺浅语自小听过“狸猫换太子”,看过话本子,听过许多书,其中不乏忠臣之将,大义之士为保明主,以亲女替嫁,以亲子替死...
当真可歌可泣。
可如今类似的事情发生在尾勺浅语身上,尾勺浅语只觉得...
当真可悲可笑。
还有,陆家为的是什么?一己之私,一时之贪念?
活生生一条命,生来被牺牲,被当做工具,被当做盾牌,何至于此?
尾勺浅语想着想着,忽而就笑了起来,太好笑了,当真好笑...
想起来陆国公那日让她保护陆嫣然的话,更是好像...
就似她不会受伤不会死一般,可她多少次差一些就死去,而这些伤害多少次是陆嫣然带来的,多少次就是陆嫣然亲自下的手!
真是可笑至极,这些年她像一座挡伤害的盾牌,却承受三番几次来自陆嫣然的伤害...
陆嫣然回到陆家之后,尾勺浅语几度纵容,当真想过这些年她其实真的分走不少原该属于陆嫣然的疼爱...
可到头来,这一切真正是该属于她的,祖父是她的,父亲是她的,兄长也是她的,她本该心安理得...
即便陆嫣然的际遇也不顺,但至少...
尾勺浅语摇了摇头。她其实无法去权衡,无法去细算,甚至她没有资格去责怪,因为她不是原主,她的灵魂并不是尾勺浅语,也不是陆浅语...
但她难过,此刻过不去的难过。
尾勺浅语渐渐安静下来,直到日落,直到入夜,直到天亮...
静静坐了一夜...
风瑾夜陪着坐了一夜...
陆立垣在屋外站了一夜...
“我睡一会...”一夜过后,尾勺浅语的声音无力沙哑,甚至也同她的脸色一般苍白。
风瑾夜起身,将尾勺浅语抱到了床上...
抱起尾勺浅语的那一瞬,风瑾夜有错觉,仿若尾勺浅语是空荡荡的一般...
又到一日日暮时分,天边的晚霞依旧好看。
尾勺浅语醒过来时,风瑾夜刚好去了书房见陆立垣...
尾勺浅语倚在窗边静静看着周围,一切未有改变,天边的夕阳和彩霞依旧很美,如同她的难过她的过不去无举轻重一般...
尾勺浅语笑了笑,人该有自知之明的,确实是无举轻重的,只有心脏知道它受了点伤...
从此,陆家也无举轻重了!
“想开,体谅,我已经习惯,不然还能怎样?”
“这个城市太会说谎,感情只是昂贵的橱窗。”
“沿途华丽灿烂,陈列甜美幻象,谁当真谁就上当。”
尾勺浅语轻哼着:“死心,绝望,会比较简单,但又心有不甘。”
风瑾夜再次回到寝卧就见尾勺浅语失神倚在窗边轻哼着这首歌曲...
“竟然以为你会不一样,但凭什么你要不一样?”
“因为寂寞太冷,虚构出的温暖,没理由能撑到天亮。”
风瑾夜失神听着,顿然想起在萱影阁,风轻萱对冬暖下手那日,尾勺浅语同他说过“风瑾夜,我以为你是不一样的,但凭什么你要不一样”...
那时候,她也是这般心伤的,风瑾夜顿觉左边胸膛疼痛起来...
他其实还不够懂她。
陆立垣在风瑾夜身后,也听着尾勺浅语的浅唱...
不过几句,尾勺浅语就安静了下来,正准备让晴夏准备点吃的,转身就看见了身后两人...
尾勺浅语浅笑了笑,就同未曾听闻过昨日的一切一般,陆立垣是真真切切站在屋外听风瑾夜将一切告诉了尾勺浅语的,否则他可能也发现不了尾勺浅语的异样...
尾勺浅语吩咐了晴夏准备吃食,三人安静坐下...
很是沉默。
风瑾夜伸手将尾勺浅语的手握在掌心里,手心的温度传过来,尾勺浅语抬眸看了看风瑾夜,想要将手抽回,却始终不舍...
“浅语,我还是你的兄长。”陆立垣先开口打破沉默。
尾勺浅语未语,过了好一会,才应了一句:“好。”
一字说完,屋内又是沉默,气氛凝滞。
最终陆立垣点了点头,起身告辞,准备离去...
尾勺浅语方才出声:“兄长!”
陆立垣听着这一句“兄长”,心间翻滚,她是知道了他是她嫡亲兄长,是第一句真正喊他“兄长”...
“就当昨日你未听见。”尾勺浅语淡淡说道。
陆立垣顿了顿,眼角微红,点头转身离去...
陆立垣走后,风瑾夜顿觉气氛在她与尾勺浅语之间也是凝固的...
“浅浅...”风瑾夜低唤了一声。
尾勺浅语未应。
这样的尾勺浅语让风瑾夜觉得难以靠近,觉得她离他甚远...
隔了好一会,尾勺浅语方才淡淡说道:“原来从前你找的陆家姑娘并没有找错呢?”
风瑾夜愣了愣,尾勺浅语这话说得像极了,他从前一直找的不是她一般...
“赐婚那...”
尾勺浅语再次开口,这一次却未能将话说完,刚说出三字,风瑾夜猛然就凑近吻她,将她原本要说的话全堵了回去...
风瑾夜是带着怒气的,知道她要提那道赐婚的圣旨,就像提那句“原来从前你找的陆家姑娘并没有找错”一般,说得像是被赐婚的也不是她一般...
可尽管风瑾夜愤怒,吻着尾勺浅语却慢慢温柔,只剩疼惜...
尾勺浅语尽管装得再坚强再冷漠,可她贪恋风瑾夜的温柔,喜欢风瑾夜的温柔,心渐渐温软...
也许打破虚假,更能看清真实。
风瑾夜是真实的。
情迷意乱时,尾勺浅语就像做梦一般,听着风瑾夜喃喃说道:“浅浅,本王不管你是谁,你都是本王的浅浅...”
尾勺浅语心下颤抖。
最难过的时候,尾勺浅语黯淡地想过,许多的东西都不是属于她的,她不愿意替尾勺浅语活下去,也不愿意成为陆浅语...
说到底尾勺浅语和陆浅语都只是一重身份,尾勺浅语想为自己而活,自私地为自己而活...
但再想来,尾勺浅语向来是为自己而活的,何须在意她是尾勺浅语还是陆浅语,她总归是她自己...
而陆家,尾勺浅语觉得不重要了,就是不重要了。
即便她撕心裂肺,声嘶力竭,歇斯底里去陆家摊牌,最终也是再无情分罢了,那何必撕心裂肺,何必声嘶力竭,何必大闹一场,不如直接的再无情分...
很是凉薄,说断就断,但这便是尾勺浅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