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在与芒阳有密切关系的女人身上,好歹也比直接附了芒阳的身要来得强,必竟他做为一个内里是真实女儿家的伪男子,再去经历另一个男人如厕、洗澡,或者说是和另一个女子间无法描述的事,他实在是觉得难堪至极,恐惧至极。
本以为是附了个主角的身,可几日下来他才晓得,他附身的这位说是主角,倒不如说是一位看客。
月下城中人口并不多,往多了说不会超过五万,但这个地方处的位置特殊,地处荒漠中央,城中有不会枯涸的泉水,还有月下城中独有的干杜子可以吃,易守难攻。而月下城人个高体大,又骁勇善战,除去老幼弱病,无论男女,战场上都是一把好手。 月下城这样的情况与地理位置本是无法让人垂涎或是忌惮的,但偏偏却拥有着传闻中能让人长生不老的东西,这个传闻是来过月下城中做交易的中原人传出去的还是月下城中人去中原采办传过去的已无从查起,反正如今的月下城就是一块肥肉,却又是一块很难吃到嘴里的肥肉。
女孩子名叫芜铃,南宫钥在城中的清泉照过,是个有着一双灵动眼眸的少女,五官虽说不上惊艳,倒也算得上漂亮,深棕色的长发,个子高挑,正好的年纪。
她是芒阳接手城主之位前跟在身边的小奴,比芒阳小了足足十岁。小小年纪便对力拔山河,武力超众的芒阳芳心暗许。虽说月下城中只要双方情愿,哪怕是个下奴也可以摇身一变成为主人,可这里的人个个纯朴,不说没有人动歪心思,就是发生了意外,也会大方的表面上不去介怀。
比如说这芜铃,南宫入魂那一日的头一晚,极少饮酒的芜铃因为家里添了个小弟弟,一时高兴喝醉了酒,恰好那一日芒阳因为打了个胜仗也喝得血脉喷张,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一时晕了头没有把持住,与醉酒的芜铃你情我愿行了周公之礼。
对芜铃来说,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并且是个皮薄馅多好吃得不得了的馅饼,哪知道一夜不知折腾了几个回合,一早醒来,男方却不愿意认账了。 也不是明明白白的不认,芜铃在窗前回想了好多次好日清晨的场景,芒阳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抱着头做一副痛心疾首状,二人默默不得语,半晌后还是芜铃安抚对方说是酒后误事,这事不怪任何人。其实她是想听到芒阳说点什么的,可是这话说出口后芒阳也还是没有说过一句话。
心里头难过的芜铃跑出城去痛哭了一场,想了很久还是放不下那个打小就种在了心尖上的人,后来芒阳来了,她还顺带着无所谓的再安慰了对方一把,大有大家你情我愿,不必放在心上的态度。
其实芒阳一直对芜铃很好,虽然对方只是个跟在他身边贴身伺候的女奴,但他对她是绝对信任并且看重的,他能来找她,也顺带说明了这些。
但人心真的是非常难猜,南宫钥知道感情不能勉强,也知道像芒阳那样的一城之主有几个女人实在是不在话下,可他在这件事后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依旧对芜铃若往常一般就让他很不能理解了。
这是真的不把此种事放在心上还是芒阳心里头其实也有芜铃?再或者月下城中民风开放,男女之事大抵如此?南宫钥不知,但他知道芜铃心尖上的这个人地位不变,甚至更加有地位了。 芜铃亦步亦趋的跟着芒阳,若往常一般,以往做哪些事现在还是做哪些事,真的就如同她自己所说,没有将此事当成一回事。可他再没有碰过她,南宫钥知道,其实芜铃心里是失落的。
本以为一直发展下去,两人总有能再向前跨出去一步的可能,可是还没等来这一天,某个中原大国带着萧杀的磅礴气势领着千军万马骑着铁骑而来。
战场无情,几日的仗打下来,荒漠成了尸山血海,四处都是腐尸的味道与逐臭而来的蝇虫。月下城中的空气也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虽然月下城人以一挡百,但中原军队后援充足,两边对持之下竟也难分胜负,弄得月下城里也是一片愁云惨雾。
芜铃望着芒阳的背影,南宫钥望着芒阳前方一棵茎杆蜿蜒交错的白色大树,大树上长满了透明的心形树叶,枝叶交错间,一个如杏子大小般的蓝色果实在树叶的半遮半掩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让人无法忽视。
芒阳一言不发,手中握着一把匕首,南宫钥就见着他一划拉的动作过去后,鲜红的血水就滴落在大树露在土外的根上。 那些鲜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被吸进了树里,片刻后,那枚原本闪着蓝光的果子像是有了生命一样,中心渐渐亮起一个红色的点,慢慢扩开,原本蓝色的果子逐渐变成了红色。
南宫钥瞪着眼睛看着,在红光的照耀之下,芒阳的肉身也发生了变化,身高猛涨,肌肉撑破兽皮所制的衣服,右手边一道暗门开启,芒阳走了进去,一步下去,大地被震得“咚咚”作响。
芜铃大概是见怪不怪了,安安静静地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南宫钥也就无从知晓芒阳去那屋里做了什么,正疑惑着,又听见那地动山摇之声,就见芒阳手里握着一条粗铁链,链子下面连着一个石磨盘大小的铁刺球,铁球上的铁刺足足有二尺长,刺尖闪着瘆人的寒光。
这样巨大的一个铁球却被芒阳毫不费力的拿在手里,南宫钥看着变身后面目狰狞的芒阳,终于明白孟赢所谓的大名在外说的是什么了。
芒阳一出战场,整个战事便成一边倒的形势,一链子铁球甩出去就倒下几十个人,而他自己身躯强大却又极度灵活,中原来的军队被打得人仰马翻,死伤日益增大,而月下城这一边在得到芒阳的战力之后如虎添翼,中原大国来的军队日退百里,胜败已分。 只是月下城的军队不敢打得太远,打了胜仗之后便火速撤退。南宫钥想,这大概是与孟赢所说的离开了月下城,这些犹如神兵的月下城人便不再那么强大,而那棵奇异的怪树所赋予芒阳的能力估计也会消失。
半年之后,芜铃就这么日日面对着自己心爱的男子,果然如她自己对芒阳的承诺再没有任何追爱的行动,日复一日重复着一样的生活,每日看着芒阳,内心倒也是一片安宁,仿若只要这样下去人生倒也算得上圆满。
只是这份圆满终究被撕开一道裂口,从那口子里照进来一束黑色的光,让芜铃的平静日子再生涟漪,终不再安宁。
荒漠的严冬是干冷得冻骨头的,月下城外铺了一层厚雪的地上晕倒着一个身披白色狐裘大氅的中原女子,黑发披在白裘白雪上看起来尤其的黑,衬得一张雪白的小脸也尤其的白嫩,白嫩中还因为寒冷透出两朵红云来,像一朵稀世名花,就那么倒在地上也让人移不开眼睛。
中原的富家贵女与月下城的女人不一样,月下城中人人皮肤透着健康的麦色,长年在荒漠风吹日晒下也略显粗糙,这样一对比,就显得那晕迷中的少女更加美丽动人。
芜铃站在芒阳的身后,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可是无端的心底里却腾起一股少女特有的敏感所感知到的异样。芒阳从没有在一个陌生人面前站了这样久还做不了决断的,虽说他也没有做出什么表示。
她心里的担忧越来越重,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想开口请芒阳带着众人回城里,这是个美丽的女人,也是中原的女人,她不想冒这个险,同样也不愿意月下城冒这个险,大冷的天,无端出现一个人倒在城门外,任谁也会多想一些。
芜铃盼着芒阳也能想到这一点,而不是一直站在这里低头打量地上的那画中走出来一样的美人儿。
可她才刚张了嘴,人群中不知是谁突然问道:“这人要抬进城去吗?就让她这么躺在这里多半要冻死的。”
芜铃忙就开口:“不行,她是中原人。”
说话的那人一下闭了嘴,可那句话却被芒阳听进了耳朵里,他转了个身,踩得脚下的积雪“吱吱”作响,声音低沉,带着威严:“将这姑娘带进城去。”
芒阳开了口,自然没有人再说反对的话,并且很快就将那一点疑虑抛诸脑后。唯有芜铃,心中忧虑更甚,可是她没有能力去阻止芒阳做任何决定。
这忧虑中带着她的私心,也是这个原因让她觉得自己没有脸死死咬着这件事情不放,她因此有些看不起自己。
但这个决定实在是一个错误,当你觉得一件事情不对,或是会成为一个危机,还是有可能波及到自己的家园的危机时,哪怕它还未能真正形成一个火花,也应当机立断将其扼杀。
少女醒了过来,迷茫、惊恐、无措、痛苦,能掐得出水来的粉嫩肌肤被冻伤了几处,衬着她一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更显得惹人怜惜。
芜铃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少女,实在是生不出来多余的什么同情的心或者是同龄人之间的亲昵感来。她看芒阳眼中炙热的光与少女娇柔动人的样子只觉得刺眼,此时也许还有机会将人送离月下城,可就是这一时的犹豫,老天再没有给她翻盘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