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忠文确实有醒转的迹象,但是意识迷糊,有些要醒不醒的感觉。眼睛半睁着看向南宫钥,却眼神浑浊,就在南宫钥以为他要醒过来的时候又晕晕沉沉地睡了过去。
看着那张泛着不正常潮红的脸,南宫钥心下一跳,伸手摸了摸虞?忠文的额头,果然不出意外,虞?忠文整个人烫得灼手,发了这样的高热,眼下是走不成了。南宫钥看了眼门外三大五粗的几个汉子,看来这里没有奴婢可以贴身伺候。
南宫钥收回手,看了眼虞?忠文露在被盖外的胸膛,那里包上了新换的绷带:“给他开了药吗?” “正煎着。”身后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悦。
南宫钥回头看了眼在门口站得笔直的人,想了想还是说道:“他这个样子喝不下去药的,待会我来喂他。”
“你喂他就能喝得下去了?不用你喂,我这里的人不会连个药都喂不好。”周朝看着她:“人你也看了,现在回去吧。”
南宫钥还想说些什么,但听到那样的语气,看到那样的脸色,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说来周朝一旦狠起来是有多能下得狠手她不是不明白,闭嘴,静观其变,是此时最明智的做法。
如今再看这个以往让她一见倾心的男子,只觉得彼此的距离岂止是天与地,那时候的喜欢虽然不成熟,但初次萌动的少女心,到现在她也仍记得那时自己的感觉与样子。 那个时候虽不受重视,但好歹也是无甚大忧大虑的过着日子,那时的她在一个少年身上看到了光,她在他面前毫无遮掩,想让他看到她的全部,急切中带着赤诚,然这赤诚却让他不喜。所以他才那么容易放弃了她,用一个恩情的自我安抚而选择了柔弱惹人怜爱的南宫钰?
可是现在南宫钰没有跟着他一起离开让他心伤,而他不知从哪里探知到她才是救他的人,所以转而找她弥补当初的错误?
那他又是如何知晓这件事的事实的呢?这件就连她都忘得七七八八的事在经历了这么长久的兜兜转转之后,突然清晰起来,这实在是让人觉得莫名其妙又匪夷所思。
眼下,只要周朝愿意救虞?忠文,好过她再带着他奔波回去,虽然路途不远,但他发着高热,一顿颠簸说不准又是怎样的一次伤害。
走出房门,她听着身后紧跟而来的脚步声,不禁有些惶恐,便加快脚步往回走。院子不大,很快便走到了住处,推开房门,一颗悬着的心缓缓落下,却不待她真正放心,身后传来另一人的体温,两只大而有力的骨节分明手覆盖在她的手背上,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的头顶。 南宫钥的心猛地提起来,手指微曲,却被周朝一把握住拉转过身来。当两人面对面站着时,彼此间的距离近得让南宫钥心底发怵,看着那个越来越近的面庞,南宫钥彻底忍不住了,双目注视着周朝小声道:“我肚子痛。”
十分的刹风景,周朝还没有从这般气氛跳到那般气氛,听到这话脸上带了一丝茫然:“什么?”
“肚子痛……就是……吃错东西了,想……”南宫钥皱了皱眉头,从周朝手中将手抽了出来捂着肚子,朝着另一个方向跑了。
“在左边,转过花圃转右,往后去。”周朝只来得及在后头喊完,南宫钥便不见了踪影。他捻着指间的温热,不自觉地弯了弯嘴角,又似想到了什么,眉头一瞬便紧了起来,转身离开。
南宫钥顺着周朝指的方向跑过去,一路上见到了几个身着利落腰间配刀的人,路过她身边时目不斜视,步伐从容,但一看就知道,这些人个个身手非凡,只要周朝现在不杀她,本着好女不吃眼前亏,她绝不会主动招惹事非。 围着木筑的茅厕转了一圈,在臭气熏天之中沉思了半晌,决定还是以虞?忠文为重,先稳住周朝,待虞?忠文清醒过来,再利用无面带他们离开。
长长地吸了一口浊气,南宫钥郁郁离开,回到她住的院子里时欣喜地发现周朝并没有在这里等着她,顿时后悔在茅厕待了那么久,心中又是一阵郁闷。
是夜,前院烛火点得透亮,穿透浓重的夜透到后院中。南宫钥透过紧闭的窗户看着透进来的光没有一点睡意,想着申弘,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事情绊住了他的手脚。
过了两日了,也不知道盛柒有没有去找过她,如果有,那她是不是错失了知道申弘消息的机会。
南宫钥翻了个身,眼皮慢慢变沉重,奇怪自己明明还算清醒,此时此刻却想闭上眼睛,大概是真累了吧,担惊受怕了一整天,害怕周朝再来找她,又苦于不知如何应付。 好在他没来,但前院穿到院中来的灯光让人不得不猜疑,这是否又是一场战争的起始。她想,周朝这是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远了,时不予我,便就是再多努力,也难成事,再则方向错了,最终也只能是一败涂地。虽然说,也许他自己也不想承认,进退有度,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到的。
前院的灯直到后半夜才熄去大半,来的人已经走了,周朝一个人坐在昏暗的烛火下,想着这几天刺探回来的消息,计算着他手中仅有的兵力要怎样才可以逼着周盖让出位子来。
如此背水一战,手下的人再死,他拿什么本钱去争?可是那些望着他的人的眼神,还有错过了的南宫钥,以及他内心想要退缩又时不时冒出来的不甘心。
到底应该怎么做?
他捏了捏眉心,觉得身心俱疲,力有所不待。正想起身去卧榻上休息片刻,门口传来守卫的声音:“王上,钥公主求见。”
南宫钥!?白日里那样反常的她此时此刻说要见他?
款款而来的人脸上带着上一次梦中所见的温柔笑容,步步走向他时没有丝毫迟疑。
“……你……”周朝的手还支在额上,莫名头又痛了起来,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南宫钥在周朝的注视下走到他面前,跪坐下去,伸手握住他的手,轻柔地拉着他的手往下,露出他英挺的五官,与之对视,梨涡微现:“你在生我的气?”
周朝看了一眼被她握住的手,反手握住她的,一回拉,便将南宫钥整个拉进了怀中,低头看时,怀里的女子也正抬眸看他,与白日里不同的是,少女原本明亮清澈的眸子此时却饱含情愫,朦朦胧胧地透出爱意。
他低头压下,霸道地占据了她柔软的红唇,攻城掠地……良久,才念念不舍的离开了她的红唇。用手指摩挲着她红润的唇瓣,目光一点一点往上,看向她的眼眸,那张脸红艳如桃花,那双眼水光潋滟,波光流转。周朝只觉得喉头一紧,低头又吻了下去。
这是他二人相识多年来的第二次亲吻,却如此让人欲罢不能,他从来不知道,她是如此甘甜多汁,如此诱得人丧失理智。
这一吻似乎天荒地老,南宫钥身上的衣衫被逐渐剥离,露出里头白若凝脂的肌肤。周朝呼吸越来越重,吻,渐渐向下游离……
南宫钥嘤咛一声,伸手轻推,含娇带嗔地看他一眼:“我……我二人还未曾成亲,不能这样……”说着脸上更红,却无比认真地看着他:“我等着那一天你来娶我。”
周朝的气息还没有均匀:“那一天?”
“嗯。”她微微垂头,羞涩道:“等你再得天下,我一定陪你看山川河岳。”
“……你白日里不是很无情。”他搂着她,看她理起衣衫将胸前脖颈上的红印遮挡起来:“像是两个人似的,你这样我很不明白。”
南宫钥手上顿了顿,抬手搂住他的脖子,撒娇道:“我跟你说过,身边有高人,而且楚国的公子申现在缠上了我,还指了他手下一个术士用秘术时时监控着我,唯有夜里那术法才失去效力。我不知道白日里没有守好心会不会被查觉到,我怕他察觉到不对到时候追过来会对你不利……”
“公子申……”周朝眉心紧蹙,手渐渐成拳。
“王上?”南宫钥晃了晃手臂将周朝的注意拉过来:“我不喜欢他的,只是那时我也没有办法。”说着轻轻靠在周朝的胸口,叹息道:“杀了他吧。”
杀了申弘吗?这好像是个好主意,这样一来,楚国少了一个阻碍,也许他再同公子治联系一下,楚国就会同意助他攻邑。他轻轻搂着南宫钥,目光深沉:“那也不应该说那样的话,让我感到你在躲避我。”
南宫钥嘟了嘟嘴:“我也不想嘛,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呀,你就担待着一点儿嘛。”
到是有了一点她以前的样子,看着那张与南宫钰已经完全不同的脸,健康的,明媚的,生机勃勃的,让人看到了希望与未来。
南宫钥这样很好,是他喜欢的样子,依赖他,温柔又可人,以往他一直希望她成为他想要的样子,而如今她不仅回来了,还真成长成了他要的样子,也许,一切都会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他勾起她的下巴,两个人近得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她向前凑了凑,双手捧着周朝的脸:“你是王,是天下的王,是我的王,若不是你,谁还担得起这天下之主的位置。”
周朝与她四目相对,她说得对,这天下本就是他的,形势之下被逼上位,他在最高的位置上做出了所有努力,为冀王朝的巩固,为他喜欢的女人的安康,他自问用尽全力,只为证明自己不是天下人口中的错误,可如今王位被人夺了,喜欢的人居然是个错的,这诸多讽刺启不正是在说他是错了。
他想逃开,想逃离这铺天盖地的嘲笑与议论。可如今错了的事开始走上正轨,他的那些不甘敦促着他再放手一搏,拿回那些他本该得到的东西。父王的期望与重负他不能负,明明,一切本就是他的!
都说大难之后必有后福,这大难已至,待过去了,便只会是福了吧……比如这南宫钥,便是一个好的开头,不能再错,不能再走偏,他需一步一步走上正轨,走上本该属于他的那条康庄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