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二人回到山顶的时候,听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消息,芫芜再次被琉珖“随性而为”的性子惊了一惊。
“我说我要收这个小家伙儿做弟子。”琉珖耐心地重复一遍。
“我不要!”未及芫芜做出反应,缘何首先表示反对。 他从琉珖身旁跑到芫芜和陵游中间,一手抓住一个人的手臂:“阿姐,陵游哥哥,我不要做她徒弟,你们不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你急什么?”见他着急紧张的模样,芫芜笑道:“谁说要把你丢下了?”
闻言,缘何才放下心来。
“你不同意?”琉珖看向芫芜问道。
“你先说说,你这份奇思妙想又是因何发出的?”芫芜牵着缘何落座,不答反问。 “他的资质极其适合修习幻术。”琉珖道:“是极难得的好苗子。”
“哦?”芫芜看了一眼缘何,又看向琉珖,“有多难得,和你相比呢?”
她本是半开玩笑地发问,对方却很是认真地回答。
“不相上下。”琉珖斟酌片刻,给出了这个回答。
闻言,芫芜和陵游都不可谓不惊讶。 于修玄之人而言,灵力乃是根本。而在根本之上,又分出许多不同类型的术法。
人族修士最常修的是剑道,卫落和芫芜修习的皆是此道。此外还有医道、阵法、幻术、咒术等,理论上而言,虽说想要在任何一个领域得以大成,天赋和勤奋缺一不可。
但是其中剑道、医道和阵法这些术法只要愿意任何修士皆可入门,而幻术和咒术却是非资质适合者,连门槛都找不到。是以能够修习之人数量之少,堪比凤毛麟角
以青衿门举例,数千修士绝大多数修剑道、少数修习医道和阵法,芫芜却从未没有听说过谁具有修习咒术或是幻术的天赋。
若是再扩大一些范围,箕尾山的文元在所设的阵法中似乎融入了一些幻术。不过在见识了琉珖的幻术之后,她便不这么认为了。 两相对比之下,前者只能说颇为擅长阵法,达到了能够设下幻阵的程度。那是幻阵,而并非幻术。
修习幻术的资质,当真是可遇而不可求。琉珖可以说是她目前为止见到的唯一一个有天赋同时也极擅此术的人。能够得她一句赞赏,缘何的天资可见一斑。
“他的天赋有多难得,就不用我再三赘述了吧。”琉珖接着道:“我向你保证,必定倾囊相授,百年之内一定让他小有所成。”
“我修习此道皆为独自摸索,而他却有我引导,所以可以避免许多弯路,进益必定要比我快。四百年……不,三百年,三百年之内他就能达到我如今的成就。”
“第一,你只看到了缘何的天资,却没有问问他将几分心思放到了修炼上。”见琉珖说的差不多了,芫芜才开口道:“他连最基本的修炼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三百岁的时候能有自保的能力就不错了。” “可是……”琉珖欲反驳,被芫芜打断。
“其次,你想要收为弟子的人是缘何,却一直在想法设法地说服我,岂不是本末倒置。”
“就是。”缘何应和道:“我已经说过了我不愿意,我不想拜师父。”
“你当真想看到他白白浪费这么好的天资吗?”琉珖继续看向芫芜。
“这事不是我能决定的。”芫芜道:“天资长在缘何身上,要浪费还是要利用只能由他自己来决定。”
“他不是什么都听你的吗?”
“可我不想替他做决定。”
琉珖语塞。
“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你为何这么急着想要收他为徒?”这次轮到芫芜发问。
“阿姐我知道。”缘何抢着答道:“她想让我帮她守着水池里那些东西。我听见了,她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果真事出有因,芫芜心道。
琉珖瞪了一眼揭短的小家伙儿,被芫芜回瞪过去:“看什么,你看中的不就是他这份天资吗?”
“是又如何。”既然已经被说穿,她索性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你不是说我身归混沌之后那些情欲会因为无人看管而外出作乱吗?只要有人能继续压制它们,这种情况就不会发生。”
“所以我就打算收个弟子,将一身本事悉数传授。待我离开之后,便由他接替我守护华胥国。”
“这确实是个好主意。”闻言,芫芜应声道:“不过这个人选不会是缘何,你另择有缘人吧。”
“你再仔细考虑考虑,他的天资确实难得。”琉珖从对方并不激烈的语气中听到了决断,却仍旧想斡旋一番。
“不必了。”芫芜直接回绝,“我们本已打算离开此处,现在便当做辞别吧。虽说初次相识不太愉快,但还是要多谢你这两日的收留。”
“我若是不想放你们离开呢?”琉珖忽然一改之前轻快的语气。
陵游放在身侧的手瞬间收紧。
芫芜和他挨着,自然最先感受到,于是将手附上他的手臂,然后对着琉珖道:“以你的本事,想要将我们三个困在此处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收徒这种你情我愿的事,缘何不愿意,你还能强迫他跟你学习幻术不成?”
“也不是不可能。”琉珖道:“我不光能收一个人记忆,还能将其修改然后再放回去。”
“你敢。”陵游周身戾气顿现,起身错步挡在芫芜和缘何身前。
“我有什么不敢的?”琉珖仍旧安坐于原处,“凭你现在的修为,还不能奈我何。”
“缘何!”琉珖话音刚落,缘何忽然从陵游身后冲出去,去到对方身旁。
“回来!”芫芜也大惊,呼喊的同时脚步已经跟了上去。
她拉住了缘何一条手臂,而缘何的另一只手却放在了琉珖肩膀上。
“你不是这样想的。”芫芜正欲发力,缘何一句话阻止了她的动作。陵游也停下攻势。
琉珖起身,甩开缘何放在她肩膀上的手。
后者却又顺势抓住了她的手臂,接着道:“阿姐她不是这样想的,她在骗人。”
“谁在骗人?”琉珖再次甩开他,“你这点儿小伎俩,居然敢在我面前显摆。”
她虽然现出了愠怒,却也恰恰让芫芜看出了被揭穿后的底气不足。
“既然没有强迫我们的打算,那你演这一出又是为了什么?”她放松下来,问道。
“谁演……”琉珖下意识地反驳,却在看见对方眼中期待好戏上演的意图时停下。
“你若是打算靠着恐吓逼我们妥协,那真是打错了算盘。”芫芜道。
再次被人戳中心思,琉珖不语。而从芫芜的角度看上去,她就像是一个没能得到心爱之物而在生闷气的小姑娘。
本以为天真无邪的一面只不过是她假装出来的幻象,如今芫芜倒是有几分信了。
随即心中又纳罕:这人活了近两千岁,修的是能惑人心神的幻术,最擅蛊惑人心、诱人情欲。更是以一己之身承载万千子民七情六欲,本身却不染分毫尘世之情,素白冰清,单纯至极。
实在是奇哉,怪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