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嘛,就要从这沃野国的来历开始说起。”其厌回答道。
“长话短说。”芫芜道。
“放心放心。”后者指了指前方越来越清晰地高墙,“走到地方之前,肯定说得完。” 见他根本没有短说的意思,芫芜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音,心道:权当听故事了。
“据说这沃野国在三界分立之前只是一座无名的荒岛,因为环境极其恶劣,当时才被选作流放罪犯的场所。而能被流放到此处的罪犯,虽说所犯罪责各不相同,但无一不是修为极高者。”
“为了防止他们逃脱,便由兽族献出生性弑杀的旋龟一族将整座岛屿围住,将其变成一座决计不可能逃离的囚牢。所以第一批来到这片土地之上的生灵,便是当初来自神、鬼、人、兽以及半兽族五族中的罪犯。”
“等等。”芫芜抓到了一个重点,“你说这整座岛屿都被旋龟围着?”
“不错。”其厌答道:“当时五族混居,虽然各有领主却仍是一个整体。而彼时这里的气候着实恶劣,能够做到长久守在此处的只有兽族。” “所以当时的兽主便选了能在水中生活且天性嗜杀好斗的旋龟来看守这里。为了让它们安心待在此处,便直接将其整个族群从原本的栖息地迁到了沃野国周围的海域。”
“一共有多少只?”芫芜又问道。
“据说一开始有数百只,罪犯别说逃跑,稍一靠近海滨便会被突然从海中钻出来的蛇首吞掉,或是被凤首啄伤。而那个时候这里也没有解药,所有中毒的生灵都只能亲眼看着自己的身躯逐渐腐烂,直至死亡。”
“而现在嘛,不用我说你们也能应该也能猜到,旋龟的数量只可能增多,而绝不会比原先少。”他又问道:“对了,你们遇到了几只?”
“一只。”芫芜幽幽道。 他们二人联手对付一只她都负了伤,上千只旋龟围在周遭,恐怕到时候离开都是一个问题。
“那三位的运气确实不可谓不好。”其厌道:“这旋龟平日里总喜欢结伴而行,想要碰到一只落单的极为不容易。”
“你接着说。”芫芜道。
“好。”其厌点头,接着道:“后来三界分立,最为强盛得的神族飞升至灵息充裕且毫无浊息的九重天宫;鬼族则成了略微逊色一些的万丈地底的主人。”
“那两族离开人界的时候,谁都没有想起来某个角落里还关着一群犯人。再看留在人界的三个族群,人族体弱、兽族智弱,即使想起来也没有能力来接管。” “集合了兽族的灵根和人族的智慧的半兽族倒是天资极高,不逊于神鬼二族。但是他们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便是繁衍极其艰难艰,遂成了兽族的珍宝,被兽主护着极少出世。”
“再后来便是人族和兽族那一场持续了百年的大战,兽族自上而下凋零殆尽,偌大的人界最后尽数归于五族当中实力最弱的人族。人族寿命极短,更新迭代的速度太快了,没过多久这个地方就几乎被遗忘了。”
“殊不知从三界分立开始,这片独立于三界之外的土地也在悄悄发生着改变。期初是犯了重罪的生灵被发配到这里,后来则变成了无处立足者主动逃到此处。”
“因为极为隐秘的位置以及周遭旋龟的看守,这里被神鬼二族犯了死罪的逃犯当成了避难所。就算闯过旋龟的拦截九死一生,进到里面之后还要忍受恶劣的环境。但是情况再差,也不会比丢掉性命更差。”
“除了身负死罪,还有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失去立足之地的生灵,在得知有这么一个地方之后逃过来。像老七他祖父那样的算作一大类,因为生有异形而被当作怪物,无意为恶却百口莫辩;” “之前的那位客栈掌柜是为了要躲避仇家追杀,算是另一类;恩……还有第三类,便是生了不被周遭接受的感情,就像竹石二位诶姑娘那样。”
“不过她们来这里的原因应该不属于第三类,而是归于下面这一大类,这一大类加起来,也是目前沃野国中数量最多的生灵。”
“便是妖和魔。”其厌解释道:“他们有一部分是漏了踪迹,要躲避人族修士的追杀;另外一部分是修为卓然且心高气傲,过不惯到处躲藏、谨小慎微的日子,所以就找来了这里。”
“除了以上这些比较普遍的原因,还有诸多复杂缘由,很难一一列举。”
“归根究底,总而言之,对于生活在这里的生灵而言,沃野国是他们最后的归宿并且是唯一的栖身之所。他们好不容易从烦恼和苦难里逃出来,最想要的便是包容和自由。”
“沃野国如今奉行的两条法则,包容一切和各自自由,便在这样的环境下慢慢形成然后成为所有生灵的共识。”
“至于世外桃源、祈愿鸟这些传闻出现,距离第一批生灵踏上这片土地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长到足以将原本寸草不生、日夜难辨的囚牢变成如今的沃野。”
芫芜想了想来到此处之后的感受,气候温和,不冷不热;花木扶疏,随处可见;山川河流,一个不少。
虽然有的地方人迹罕至,一眼看过去难免有些荒芜,但是总得来说,这里和无启国的沃原不同,是实打实的沃野。所以很难想象,这里曾经的环境能够被视作对罪犯的惩罚。
“所以我才说,祈愿鸟到底有没有不重要。这片土地本身就是独立于三界之外的乐土,许多生灵只要能进到其中,便已经摆脱了烦恼。”
“沃野虽然被称作国,但既没有君主,也没有军队。全部的法则条例加起来也只有两条,方才已经说过了。在这里所有生灵具有同等的身份,不论种族,也无关强弱。”
“所有行为从心而行,只要不干扰旁人的生活,不打破唯二的法则,便有无限自由。”
“假如有人并不愿意拥有你所说的‘共识’?”芫芜问道。
闻言,其厌笑了笑,道:“芫芜美人所说的这种情况也是人之……啊,不对,应该算是所有生灵之常情。但是沃野国的法则自出现之日起便从未被打破,自然有它的方法。”
“什么方法?”
“这方法又分为两种,其一为疏,其二为堵。”其厌接着道:“我先给你们说说这个‘堵’。”
“生灵逐私利,有贪欲,并且无一可避免。只不过有的能进行自我约束,有的呢则不能。”
“我在这里的日子还不算长,就曾见过一个自以为是的蠢货,居然想要成为沃野国第一个君主。”
“他后来怎么样了?”缘何一听有故事,便来了兴趣。
“蠢货怎么会有后来?”其厌嗤笑一声,“你看看这周围的活物,有几个是善茬儿?来到这里之后都变成了‘善类’不过是因为想要安稳地过几年。”
“那蠢货稍稍有了些成就便洋洋自得,居然妄图挑战法则,却没有看清楚他要破坏的,是所有生灵最后的栖身之所。结果便是刚刚开始闹腾,便在沃野国消了全部声迹。”
“啊?”缘何有些没能反应过来,“他去哪儿了?”
“后来我仔细打听了一下,”其厌颇为认真地回答道:“据说身躯被兽娘子收了去,给她的爱宠当了粮食。对了,兽娘子一头红发,长至脚踝,方才就站在离入口处不远的地方带着她的爱宠表演,你们过来的时候注意到了吗?”
“吃……吃了呀……”缘何先是眼睛瞪得滚圆,很快面上便一块儿青一块儿白,神情一言难尽。
芫芜一看就知道,他是听得太过认真,听别人说完还不够,还要亲自在脑子里演示一遍鲜活的画面。所以,是实打实地自己将自己恶心成了这个样子。
“你呀。”她拍了一下对方的脑袋,简直哭笑不得。
“你说的地方在何处?”陵游出声问道。
另外几个人经他提醒,才发现原来他们已经走到了整条大街的尽头,其厌所说的另一道高墙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