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蓁听闻玉竹发出的急躁呼唤后勾起了唇角,宫人们则是诧异回望。
萧楚泓看着她成竹在胸的模样,宠溺一笑。
说来也怪,玉竹小和尚与先前所见好像不大一样,果真还是个孩子啊。 苏蓁转过身,歪着脑袋上下扫视对她有着明显敌意的玉竹,“小和尚,说起来也蛮怪的,你讨厌我,我也不中意你。不过你师父既然把你丢给我,我又恰好欠他一个人情。就如此把你丢在宫中,传出去对本公子本就不堪的名声更是雪上加霜。
不过嘛,倒也不是不能商量......我可以帮你解开禁言,至于你修炼的力量...那就得靠你自个儿想法子了。不过你得答应我,绝对不能逃!若你眨两下眼,我就当你答应,给你解开。如若你没动静,那就只能陪我身边这位老人家住在这龙潭虎穴死的宫里了。”
“诶诶诶!你说啥呢!谁老人家!爷才十八!你跟萧木头才老......”
‘人’字还未出口,公子誊已被萧楚泓从他背后点了哑穴,落得同玉竹一样的‘下场’。他指着无法张开的嘴巴怒视萧楚泓,不用猜也知公子誊又在骂萧楚泓不‘尊师重道’。
倒也不是苏蓁不想给玉竹解开禁制,可是方才在试探玉竹时,她察觉出有一股力量在抗拒她的灵力输入,甚至还出现了反弹倾向。 玉竹因被禁言,又不断地努力想要出声,鼓起的腮帮子被憋的越来越红。最终,他妥协了,眨了两下眼睛。
苏蓁习惯性手背抵住唇瓣掩饰笑意,右手食指中指并拢,浮空描绘出一道金色半透明符咒,再迅速推至玉竹额前。
符咒入体后,玉竹的身体稍稍能动弹,却因身体短期无法动弹有些麻痹,一时没立稳,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无法言语的公子誊不忍直视,抬手捂眼。
玉竹抬起头面向双手环胸,笑着瞧他狼狈样子的苏蓁,不禁咬紧了牙关,只是眼睛里写满了委屈。俨然像一只被师父遗弃后被遭遇恶人‘欺负’的小兔子,我见犹怜的模样就连身处皇宫这座‘大染缸’的宫人们都心生同情。 苏蓁忽而喉咙发痒,尴尬的咳嗽了两声,半蹲下身朝他伸出了手,“喏,起来吧。”
望着苏蓁眉眼间真诚的笑意,玉竹傲娇的别过头,“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无视苏蓁伸出的手,他自顾自站起了身,灵动的黑色眼珠子转动,趁着苏蓁一时不察,飞快的运起轻功朝着大殿外奔去。
宫人们早已被他们几人惊在了原地,只是眼睁睁瞧着一道浅蓝色影子飞出殿外。
苏蓁未起身,瘪嘴叹气,拱了拱秀气小巧的鼻子,右手双指朝上环绕了几圈,只见邵华殿大门方向那道蓝色身影直坠落地。 众人定睛细瞧,只见玉竹双脚缠绕着一道道泛着金光的细线。他狼狈的坐起,想要解开苏蓁的渡灵丝,可在双手触碰之际,炽热的烫伤感使得他迅速缩回了手,连忙哈了几口气缓解疼痛。可入目所及,却不见伤痕。
苏蓁再次长叹,缓缓站起了身。
宫人们从惊愕中回神,小跑着上前将玉竹搀扶了起来,另有宫女反应过来去请太医。
“玉竹小师父,您可有哪里不舒服?”
“奴婢这就去请太医为您诊治!” 玉竹摇摇头,在七八个内侍和宫女之间,他显得无比矮小,可他眼底的倔强让他硬生生高大了几分。
“小和尚,你可真不乖呀!还逃么?我可不是你慈悲为怀的师父,管你男女老幼,照打不误!”
苏蓁佯装发怒,刻意露出凶狠的表情,只可惜她这副奶凶奶凶的样子,不仅成功逗到被点住哑穴的公子誊和大惊失色的宫人们,就连萧楚泓也侧头掩饰笑意。
“放我走!”玉竹不为所动,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
苏蓁笑望着他不断摩擦的双脚,试图以此脱困,“劝你别挣扎了,越动越紧,要是你的脚给勒断了,我可接不回去。”
果然,额头上遍布冷汗的玉竹停止了动作,苏蓁没有撒谎,那金线的确已经沁入了他的肉中。
苏蓁勾了勾手指,渡金丝稍微送了些,但玉竹仍然挣脱不开,“你快解开!我要回云霜寺!”
“你已应有十二了,还如此腻着你师父,难不成想一直当奶娃娃?”
“才不是如此!是...是师父他......他老人家......”
玉竹泪水夺眶而出,他多番开口,却又不肯道出缘由。
苏蓁思及轻渺大师走前所说的‘两面之缘’,藏在袖中的手悄悄掐算了一番。
蓦地,瞳孔放大,粉唇紧抿,解开了渡金丝对玉竹的束缚。
玉竹稍愣,转而托着痛痒难耐的脚一瘸一拐走向殿外,血迹很快渗透了白色罗袜,从蓝灰色布鞋中流入光洁的晶石地面上,暗色血迹在地上拖出了两道断断续续的长血痕。
‘玉竹,我并非解不开你师父在你体内设下的禁制,也不惧那反弹之力。但让你白白送死这种事,我还真做不出来。’
玉竹听到苏蓁的传音,前行的动作停缓,背对着苏蓁等人,泪水顺着脸颊和下颏滴落,打湿了布衣衣襟。
苏蓁此次没有再阻止他离去,只是从她放缓的呼吸,暴露了她也在紧张。
玉竹在即将踏过朱红色门槛时,动作骤止,回眸透过宫人们望向那方才‘欺辱’于他的少年郎。几息之后,将脚收回,背对着门外,坐在了门槛上,悲伤霎时将他笼罩。
他将手臂交叠于膝盖上,垂首深深埋入了臂弯间。
萧楚泓扫向宫人们,他们忙低下头继续四处奔走收拾。
苏蓁抬脚走向玉竹,尽量将步子和呼吸放轻,直至在玉竹前方站定。
玉竹头顶被黑影覆盖,他却没有抬起头。
“小和尚,跟我走,我带你回家。”
“我是个孤儿,我的家在云霜寺,我的家人是我的师父和师兄们。”
“不,既然你师父信我,把你托付于我。那我就是你的家人,我在哪儿,哪儿就是你的家。”
一贯傲娇姿态的玉竹闻言,这才扬起了脑袋,澄澈的眸中悄然露出一抹期待,“我想见我师父。”
“哟?你识得回云霜寺的路?”
玉竹默然,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