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名叫王廷泽,家里就是鄞县本地的,年幼丧父,家中只有一寡母何氏,靠纺纱织布将儿子养大,但她因着长年累月的织布,眼睛已是模糊不能视物,如今便只能靠帮别人浆洗衣物,赚取一些微博的生活费,但即使是如此艰难,却也仍旧坚持供儿子上学读书。
原先何氏眼睛还没坏的时候,靠着卖布所得,还将将能付得起儿子的束脩,可眼睛看不清后,浆洗衣服赚来的钱只够母子两人吃喝,已无力再支付束脩。王廷泽本来都打算辍学去学门手艺了,养活寡母和自己,可他运道着实不错,正赶上清风新开招收小学生,他抱着一试的心态,去参加了考核,因着天资聪慧,被的先生选中,免束脩招入了,才避免了失学去学手艺的命运。
也因此,王廷泽特别珍惜这来之不易的进学机会,越发刻苦读书,在里,从来都是第一个起床,最晚一个入睡的,这般勤奋,再加上本身天资不错,成绩自然是名列前茅,每次月考几乎都是第一,这就让许多自诩不凡的官宦子弟很是嫉妒,三番四次地找他麻烦。 打翻他的饭食,弄湿他的被褥,这些都是家常便饭,借故言语辱骂、殴打也不是没有。周沐易就不止一次在他换衣服的时候看到他身上的淤青。
可王廷泽为了能继续读书,都将这些默默忍受了,他也知道自己惹不起那些官宦子弟,便只是忍气吞声。想着就是些皮肉之苦,忍忍也就过去了。
因着周沐易跟他是室友,所以平日里交集也挺多,周沐易本就是个学渣,又是他爹花了钱送进的,自然跟不上的进度,经常因为答不上先生的问题,在课堂上被打手板。王廷泽便经常会私底下偷偷告诉他正确答案,让他少挨些手板。一来二去,两人也成了朋友,王廷泽帮周沐易补习功课,周沐易则会给王廷泽买一些肉菜、点心。或是把自己多出来的笔墨纸砚给他用。
周沐易自然知道王廷泽被欺负的事,但他自己也就是个商贾之子,能帮的有限,最多也就是将自己的饭菜被褥给王廷泽,或是帮他给身上的淤青涂抹药膏。
可就在两个月前,王廷泽又遭受了一次毒打,因着那天他本来就生了病,这次毒打让他差点丢了性命,周沐易实在是忍不下去了,便去找了那个带头欺负王廷泽的学生,同他大打了一架。周沐易本身就比同龄的少年壮实,又在家跟师傅学过些拳脚功夫,自然是把那人打的鼻青脸肿。 可那学生身份不一般,是山长的子侄,这一打,自然就捅了马蜂窝,的惩罚很快就下来,周沐易就被开除出了。
“这怎的这般不分青红皂白,他们就不问问你打人的缘由吗!”李梅儿听得义愤填膺,鼓着小脸愤愤道。
周沐易却只是冷笑一声道:“被我打的那人是山长的侄孙,只是把我开除已经算是的从轻发落了。”
“那那个王廷泽呢,他没有站出来帮你说话?你可是为了他才打人的!”李梅儿依旧是一脸怒意地问道。
周沐易不说话了,情绪明显低落了几分,片刻之后,才缓缓说道:“我理解他,那时候就算他站出来帮我说话,也改变不了什么,反而还会受了连累,他在里已经很艰难了,没必要再给自己找麻烦。” “可你那样帮他,为了他还被学校开除了,他却连一句话都不肯为你说,实在太忘恩负义了!”李梅儿依旧替周沐易抱着不平。
“没事的,反正我本就不喜欢读书,现在正好,我可以如愿以偿地学功夫了,梅儿妹妹,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现在就是对上一个年富力强的成年男子,都能把他打趴下!”周沐易故作轻松地说道,顺便握紧拳头展示了一下自己手臂上的肌肉,不知是在安慰李梅儿,还是安慰自己。
李梅儿立即被他的话转移了注意力,看着他的手臂,十分惊讶道:“真的吗?这么厉害,你这才练了多久啊?”
“四明道长的功夫可了得呢,我就跟他学了最简单的全真拳法,就已经有这样的本事了,若是真的拜了他当师傅,说不准我以后真能当大将军。”周沐易得意洋洋地说道。
“那阿易哥你以后是要当道士吗?跟这道观里的那些道士一样?不然四明道长凭什么收你做徒弟啊。”李梅儿歪着头,看着周沐易问道。 “若是四明道长真的愿意收我,也不是不可以……”周沐易干巴巴地回道,脸上神情有些纠结。这全真的道士可是不能结婚的,算是“出家人”了。
蒋氏听他们俩的话题不知歪到哪儿去了,连忙打断道:“这些事儿以后再说,阿易,当务之急你先得跟我们回章水镇一趟,不管你以后是想继续读书还是练武,都要经过你爹娘的首肯,她们如今还不知道你已经离开了了,你也不希望她们从别人口里知道你的消息吧。”
周沐易惭愧地低下了头,踌躇了许久之后,才弱弱说道:“我跟李姨你们回去就是了……”
“这样才对,你如今也大了,再过几年也是个大小伙儿了,不能再像以前那般任性,你是个男子汉,便该有男子汉的担当。”蒋氏看着周沐易,笑容欣慰地说道。
“其实阿易你离开了那清风也好,就听你说的那里的种种,我便觉得这不怎么样,就算先生们学问再高,品德不行,也只会误人子弟。”蒋佑之不屑地开口说道。 “佑之说的对,这清风名气虽大,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差白鹭多矣。”李彦也是赞同地附和道。
周沐易虽知道两位长辈这话是安慰他居多,但心中还是挺高兴,笑着说道:“李叔、佑之哥,要不你们跟我一起回家吧,把这话当着我爹娘的面再说一遍,这样她们应该就不会责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