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儿这匹高头大马确实是赚足了不少游侠和小娘子的目光,尤其是在这小小的闵非城里更是没人见过这等皮毛顺滑血脉纯正的坐骑,除了性子就是烈了些以外还真没什么瑕疵。所以眼馋的人不少,开价要买他马的公子哥更是一抓一大把。直到现在,他这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尾巴。
“我说你想跟到什么时候?”皇甫澈扶额叹气,他不是没见过粘人的,只是像这位这么粘人的他还是头一次见。自打他一进城这小妮子就跟在身后了,但凡是他的马快了这小妮子就快跑两步跟上,要是他的马慢了下来这小妮子就不紧不慢地跟在马屁股后面看着他,照这么估摸着这么下去怕不是要和他一起进客栈了。
“大哥哥,你的马好看,我想买你的马。”阿娇有些羞涩,本来她是最怕生人的,可也不知怎么的她偏偏对这马上的大哥哥有些莫名的亲近感并且这匹黑马又实在太过如她心意,不然她也不会鬼使神差的跟上来。
“呦,我的马可不便宜,小妹妹这钱你拿的起吗?”皇甫澈这句话实属打趣,古儿是金明乌的遗物,在他心中这东西早已经是非卖品了,并且他不是没打量过面前这位穿着极为寒酸的小妮子,看样子别说是买马的钱,估摸着怕是连晚上填饱肚子的钱都没有。
“福爹爹有钱,福爹爹拿得起!”阿娇鼓起勇气高喊,可私底下的两只手因为紧张都死死攥在了一起。
看着阿娇如此笃定的样子,皇甫澈也不由得认真起来。福爹爹?皇甫澈不由得下意识地在脑海里搜索着姓福的富商和世家,可就算他想破了脑子都想不起这位姓福的爹爹到底什么来头,“福爹爹?你福爹爹全名叫什么?”
“阿福!/”
阿福?皇甫澈面色一变脸色微微冷了下来,四周随行的卫士此刻已经快笑翻了,其中一个卫士还壮着胆子上前嘲笑道:“澈公子,你可别听她胡言乱语了,还阿福?我家邻居有条狗倒是叫阿福。”
“不许你骂福爹爹!”阿娇听到有人骂阿福,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推开上前的侍卫,满眼愤恨,泫然欲泣。
皇甫澈是最见不得女人哭的,眼见着面前这位小妮子就要哭得梨花带雨,便忿忿地呵斥道:“退下!不要无礼。”
“马是不可能卖给你了,不过想上来骑骑吗?”
刚才还一脸泫然欲泣的阿娇呆呆看了一眼伸出手的皇甫澈,又变成那懦懦的样子。
“我可以骑它吗,大马不会生气吧?”
皇甫澈笑了笑没说话,径直抱起还在原地踌躇的阿娇,放在自己身前的位置上,附在耳边轻语:“放心,如你一般兰心蕙质的女孩子古儿是不讨厌的。”
阿娇刹那红了脸庞,环抱着自己的双臂虽不如阿福爹爹的厚实,可这种触感却是让她这思春年纪的少女想入非非,毕竟除了娘亲她还是第一次与人如此亲密的接触,甚至阿福爹爹都不曾如此近距离的抱过她。
“啧啧啧,不愧是平安城的大少爷,走到哪都有妹子投怀送抱啊。”这些卫士都是皇甫虎派来的亲信,一路上对皇甫澈都算照顾有加,可在他们眼里连鸡都不曾杀过的皇甫澈顶了天也就算是稍有武艺的纨绔,所以言语上自然也不讲究什么道理。
黑袍挂身,阿娇那娇小的身影便没入皇甫澈怀中羞答答地问道:“大哥哥,你叫什么啊。”
“我?我叫刘澈。你呢?”皇甫澈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留了个心眼,虽然这小妮子看上去人畜无害,但也保不齐是哪位别出心裁给他下的迷魂汤,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我叫陈娇,我娘亲和福爹爹都叫我阿娇。”少女的脸上栖着红霞,背后那男人吐气温润落在她的脖颈上,一阵搔痒。
“刘哥,我和这小妮子出去溜一圈,给她哄好了我就回来。”
“得嘞!您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一众卫士里年纪最大的那位若有所思的笑了笑便招呼着其他人离开,临走时还不忘念叨着年轻真好的狗屁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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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多积雪,毛裘做衣裳。
人面素常青,断木枯叶黄。
常服披戎甲,人心狠断肠。
不见平安处,荒野陪孤殇。
不曾来过北疆的人是绝对体会不到这里的冷,这里的冷不仅仅是高寒覆体的冷,更多的是人心凉薄,冷到骨子里的荒野上随处可见遗骸残骨。除了能有幸能住在城中的人,这片荒野里最幸福的莫过于是以尸体为食的动物了。
“王将军,我代表我家父王前来缴纳贡税,还望将军在今年的一年里善待我的部族。”前来上贡的使者毕恭毕敬,甚至行礼的动作都是族中最崇高的伏身礼
“哦,你父王的风寒还没好么?”说话的人声音很轻而且样貌很年轻,可在这行军大营里这个年轻人说话的分量却是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要重,这个人也不是别人正是上任边军将领王囊的独子王烈,自打王囊被宫里罢了官,王烈就顺理成章的接替了这份职位,每天要见的蛮夷部族代表数不胜数,着实让他感到厌烦。而最让他不能接受的无疑是每个月的边防巡游,他在这期间他要看无数统领的脸色,并且还要忍气吞声地发饷银安抚他们,这份耻辱让他喘不过气来翻不过身。
“承王将军的福,父王的病已经略有好转了,估计过几个月就可以亲自觐见王将军了。”
“身体好了就行,一会儿再去我那医帐里取些治风寒的药吧。”王烈没有任何表情,穷奇部族在众多的部落里算不得不大,可每年上贡的时候却是最积极的,所以深得自己父亲的喜爱,但在他的眼里这条狗除了叫的好听些便再无其他用处。
“多谢王将军恩赐,小人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王将军!”使者起身,一脸笑意。
“好消息?”王烈叹了口气,这穷奇部族每次来上贡都能搞出点好消息,不知这次是不是又是什么狗屁的其它部族内斗好让他捞上一笔的无趣事情。
“没错,天大的好消息。”
王烈皱了皱眉头,看着那煞有介事的使者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了下去。
使者缓缓从怀中拿出用白布裹紧的东西,扬了扬眉毛:“将军可识得此物?”
原本还无精打采的王烈猛地坐直身子来了兴致,这东西就算用白布包裹着的他也能一眼认出。看形状这东西分明是那横隔北方与中原关隘的未央关的官印,毕竟这未央关的官印是当年王礼承亲自找人铸造的,上面的夜鹰啸天摸样与其他狮子戏球官印的有着巨大区别,同时也彰显着这枚官印的重要性。
“这东西,你们是从哪里弄来的?”老爷子对这东西可谓是朝思暮想,这么多年来老爷子兢兢业业不敢虎视中原的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这个东西。
“东西怎么来的您就别问了,现在大兴内乱,不知凭这个东西将军敢不敢也去争一争那大兴的皇位。只要将军一句话,我们这些个部族肯定是对将军言听计从。”
“好一个言听计从。”王烈有些动容,早些时候的老爷子不是没推演过自己虎步中原的情形,可每每到了最后都以失败告终,其中那未央关的深沟壁垒就是老爷子的心头大患,他不知道父亲是不是因为老了真的对这天下没兴趣了,不过这么好的机会他确实要考虑考虑。“说说吧,你们要什么。”
“王将军果然是个爽快人!”使者搓了搓手,眯着眼睛笑道:“我们也不多要,只要这北疆十二城就够啦。”
“你们的胃口倒是不小。”王烈面色如常,可心里却是盖不住满满的杀意。北疆是他的根基,是老爷子一辈子的心血,要让他交出北疆十二城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不过现在这帮蛮子有了依仗就敢狮子大开口,看来自己在这北疆里还真是没什么威慑力。
“王将军,到时候你坐拥整个天下,我们要的不过是区区十二座边疆小城,您肯定不会放在心上吧。再者说,老将军都这个年纪了,难道王将军你不想做出些功绩来服众么,这五十万边军能永远听令您的?”
杀人最狠不过诛心,饶是定力非凡的王烈此刻也是满眼的阴翳。这几年的接触下他确实痛恨自己父亲的那帮旧臣,光是挂空名吃空饷的事情就已经让他怒不可遏了,更别提现在有人竟提出要换掉自己。他现在却也离不开这帮人,却也难以忍受,北边蛮夷怕的不是他王烈也非是他父亲的名号,说到底还是父亲手下这五十万的披甲坚军才是这帮蛮夷乖乖来上贡的原因。
“东西留下,想要边疆十二城的族长,明天这个时辰过来,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王将军这不合适吧,咱们互市的时候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到了您这可不能坏了规矩。”
“规矩?”王烈一抬眼,冷冷笑道:“在北疆这里我就是规矩,你要是想完完整整的回去,不该说的话就少说一点,脑子放聪明一点。”
营帐里守在门口的亲军向前踏出一步,威压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