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钰施在车内给周寞深上药,入眼只能用千刀万剐来形容,周寞深的身体像龟裂的地皮,细小的裂纹像开片的瓷器,仿佛一碰就碎。
他默默攥紧拳头,青筋如山脉一般暴起。
一夜之后,周寞深转醒,每动一下身上都疼,更可怕的是,他体内内力空空如也。
恐慌感袭来,他不记得尖刀废了他的武功,下意识开始喊:“承君,承君。”
没等张闻溪提醒,旁边马车的戴钰施听见,赶紧来到周寞深身边,说明缘由:“他把你武功封住了,我们得等沈先生回来,再做打算。”
武功还在,周寞深放心下来:“既然没事,承君怎么还臭着个脸?”
自从周寞深遇见尖刀后,大伤小伤不断,戴钰施道:“你徒弟说我不笑的时候更好看点。”
戴钰施不爱笑,就是因为他从小就知道自己笑起来不好看,被张闻溪这么一提醒,现在更加注意,板着一张臭脸。
“张闻溪,给你点脸了不是?敢对我的人指手画脚。”周寞深对坐在马车外的张闻溪吼道,想打死张闻溪的心都有,转而对戴钰施道:“我还是喜欢看你多笑。”
“周大侠,我看您武功不想要了不是。”张闻溪不甘示弱:“好像就你们有CP似的。”
这帕周寞深认怂,乖乖闭嘴,不再和张闻溪计较。
这人是得有点手艺。张闻溪心情愉悦。几个人从来没有这么期盼过,都希望沈醉赶紧回来。
几天时间,沈醉杳无音信,裴将军已做好准备,常明公主衣冠整齐,前朝宝藏马上就要被打开了,众人激情澎湃。
常明公主领路,梧桐扶着,裴将军和戴钰施护在左右,周寞深虽然没有武功,但外伤基本痊愈,可以自行走动,张闻溪他们俩跟在后面。
上次进天门派旧址,是有周寞深领着,在房顶抄的近路,这次跟着常明公主走,张闻溪发现天门派旧址比她概念中要大很多。
天门山地界,周寞深熟悉的很,但看常明公主走的那个方位,是他最不想去的地发,果然,常明公主在石碑旁停下来,石碑上面写着,“天门派禁地”五个大字。
常明公主拔腿要进,被周寞深手疾眼快的拦住,裴将军条件反射,虽未拔刀,但是刀鞘敲在周寞深手臂上,疼的他直甩手,为了他大侠的颜面才没蹦起来。
“对不住,对不住。”裴将军赶紧道歉。
“——没事儿。”周寞深忍痛:“这里不能近。”
前几天,他一路上跟着尖刀来到这里,虽然打小的概念是不能进,但是想着尖刀能进,他也能进,便吃了禁地的亏。
尖刀来过,他不知道尖刀找没找到前朝宝藏,但是里面肯定危险。
宝藏就在里面,兴师动众来到这儿,进肯定是要进的。梧桐捡起一块石子,扔进禁地,什么反应都没有。
“怎么?周儿子?被爹爹打怕了?”
众人闻声向树上看去,正是尖刀。
戴钰施下意识挡在周寞深面前。
“我不杀他,只是武功尽失的感觉不好受吧?”
“你和我师傅到底有什么过节?”张闻溪问道,事出因果,这人再怎么不正常,针对周寞深也该有个原因。
尖刀并不回答:“哟,这不是好大儿的徒弟么,你师傅“放过”我一回,我也放过你一回,再这么没礼貌,你你的,我可就对你不客气了,要不你别跟他学了,我武功比他好,你跟我学。”
“你什么时候放过我一回了。”
“小宝贝,咱们一起喝过茶你不记得了?”
张闻溪瑟缩了一下,那次喝茶确实挺让她后怕的,他果然记得。
“常明公主,咱们做个交易。”尖刀说道:“这林子里的机关我都给你清了,我进去可得要点工钱。”
“你这小儿,容你造次!”裴将军破口大骂。
“老将军,我不想动你,你也别拿你们那套三六九等的来压我,我不吃。”
“我可以和你合作。”常明公主终于开口:“里面东西任你拿。”
“小姐!”
常明摆手,示意不必多说,她心中有数。
一路向里走,尖刀的确已经把林中清理干净,再往里,便是一道断崖。尖刀刚要蓄力飞到对面,被常明公主叫住:“不在那边。”
不在那边?张闻溪暗暗咂舌,得亏是有常明公主带路,不然她也以为在对面。
“裴将军,你能不能先下去。”常明公主在一处站定:“下面两丈处有块平底,崖壁上有机关,把云梯按出来,我们就可以下去了。”
“并非是我不肯。”裴将军道:“实在是实力不允许。”
裴将军不是怕事,是他的轻功还不如张闻溪。
“还是我先下去吧。”戴钰施说完,按照常明公主给的位置,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没过几秒,底下传来戴钰施的声音,他已安全落地。
云梯出现在断崖边,先是梧桐,后是常明,一梯一梯的走下去,等常明到达平台后,裴将军才往下走,周寞深面朝断崖一梯一梯往下下,他心里憋屈,若不是现在没有内力,他和承君一起跳下去多帅气。
张闻溪刚想跟上,只见尖刀向下飞去,一把拽过周寞深的手,将他扔出悬崖。
“师傅——”张闻溪吼道,当她爬到平台的时候,尖刀在平台上,戴钰施和周寞深都不见了。
“你发什么神经!”张闻溪已乱了心智,拔剑便刺。
“诶?你这剑哪来的?”尖刀空手接白刃,捏住张闻溪的剑。
“你管我哪儿来的,你不是不杀我师傅吗?”
尖刀松开手,张闻溪差点坐个屁墩。
“我想做什么做什么。你不告诉我,我就找沈醉去。”
这剑的制式,和周寞深手里的如出一辙,而铸剑的人和他一直要找的人有关联。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我都敢把你师傅扔下去。”
“别吵了。”常明公主道:“这样吵下去也没结果。”
尖刀不再和张闻溪计较,他心里有别的事儿,他觉得他要找的人,已经离他很近。
是谁呢?
平台地方很小,但足够站立他们几个人,常明公主拿出发簪,插在崖壁一个小孔上,真正的门浮现出来。
这门是里边上杠,常明公主借来一把窄刀,伸进门缝里,将门杠划开。
门打开,入目是一个巨大的金身佛像,金色光芒照耀在几人身上,此刻张闻溪忽觉心安下来,觉得师傅和师母一定会平安归来。
“怪不得。”尖刀道:“柳小姐知道我什么都拿不走,才敢答应我随便拿。”
“崖对面是鬼神之地,我救你一命,也框你一次,扯平了。”
“有意思。”尖刀并不恼。
他们往里走,后面的人往里跟,前朝宝藏面积很大,大多是拿不走的巨大宝器,张闻溪算是开了眼界。
“闻溪。”是沈先生的声音。
张闻溪回头,沈醉就在她身后,但她并不着急激动,拿过沈醉的手,仔细摸索。
“怎么,怕我是假的?”
“是真的。”张闻溪笑道:“千面佛呢?”
“已经走了。”
“他不来凑个热闹?”
“不是所有人都对宝藏感兴趣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沈醉握着张闻溪的手。
“沈先生。”看见沈醉,尖刀也凑过来。
张闻溪挡在沈醉身前,怒视尖刀。
“她这把剑是哪来的?”尖刀有正事儿问,无视张闻溪。
“托一个朋友找铸剑师打的。”
“敢问你这位朋友是谁?”尖刀有种不详的预感。
该说不该说,沈醉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戴钰施。我也正想问,戴兄和周兄呢?”
戴钰施。
竟然是他。
尖刀再听不到其它,冲出山洞,纵崖而下。
“这人就是个神经病。”张闻溪说道:“他把师傅扔下山崖,师叔也跳下去了。”
沈醉沉默道:“吉人自有天相,剩下的就是他们三个的事儿了。”
前朝宝藏会对外开放五天,五天后裴将军的军队会来接管,负责后续的事,此事便算是告一段落,只是不知道能不能骗得过献犹的人。
他们的人,一定不止唐飞,肯定还有人藏在人群里。
来时他们不动常明公主,是好奇宝藏,也是怕引起公愤,回去的路可能比来时要艰辛许多。
而此时,周寞深和戴钰施都不在,裴将军还要管理军队,怎么回去是个问题。
如果千面佛在就好了,还能求他给常明公主易容。
迟则生变,常明公主想尽快回去,张闻溪也意识到,他们这个队伍,现在就剩他们几个老弱病残。
此时陷入两难境地,沈醉心中已有算计,若是能有江湖高手来协助,自是最好,如果没有,那就只能去镖局,请镖师走镖,但是他们这个活,人家不一定能接。
沈醉不打算找梅花派,虽有交情,但是梅花派江湖权重不够,而且苗掌门和他那两个弟子,武功都不算上等,稍有不慎,会给对方带去杀身之祸。
银环庄还欠着人家人情,而且银环庄广结善缘,很少参与江湖纷争,很有神秘色彩,像护送这样的事儿是不会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