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御尘干了一件很蠢的事儿,至少在他后来几天想起来的时候觉得很蠢——他听着秦梓慕的呼吸声直到她的电话自动挂断。
然,尽管如此,后来的两天,他依旧干着这样的事,且乐在其中。
秦梓慕每天早上很早起来,手机都是关机状态,插上电源开机后,通话记录里有沐御尘打进来的电话,她点开看了通话时间,每一次都很长,她皱眉,莫名其妙。 脑海里只有零零碎碎的片段,她耸耸肩,索性不去想,把手机和充电宝放进包里,出门上班,她最近喜欢慢慢走着去上班的过程,寂静的清晨,总能无端的抚平她躁动的情绪和凌乱的心思。
出了阴暗潮湿的巷子,秦梓慕看见她酝酿了很久也没鼓起勇气去质问的人——安宇樊。
早上六点多,熹微的晨光照在空旷的街道上,微风卷起地上散落的几片树叶,他的身影在偌大的天幕之下,显得异常孤单。
他似乎沧桑了许多,身形萧瑟,身上的衣服有些细微的褶皱。他靠在车头,低垂着头,一手插在西裤口袋里,一手指尖掐着即将燃尽的香烟,明明灭灭的红光映照出他眉宇间的倦色。
安宇樊已经看见她,想躲是躲不过了,秦梓慕抿唇,深呼吸,几步走上前,出声问道:“学长,你怎么会在这里?” 安宇樊把手里的烟头被扔到地上,碾灭了微弱的猩红,唇角泛起一丝温润的笑意:“梓慕,我来接你上班。”
他这几天忙得双脚不沾地,叶琪和张岭携手,暗中打压安艺不说,还逼着他到处跑,甚至以秦梓慕的生命作为威胁。他不得已,满世界的跑。
得知秦梓慕搬离了沐御尘的别墅,他欣喜得家都没来得及回,一回来就在这儿等着,从黎明到天明。他想,秦梓慕离开沐御尘的别墅,或许就是他的机会。
秦梓慕抬眸上下打量他,他的眼眸里带了血丝,看起来像熬了很久的夜,看样子,他在这里等了有些时间了,她抿唇,淡淡的笑了笑,似讥丝讽:“谢谢学长,不用了,我自己坐公交车去就好。”
秦梓慕说完越过他就走,安宇樊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秦梓慕迈出去的脚步被迫停下,张岭的话浮现在脑海里,她大力的甩开安宇樊的手,回眸看着他,眼眸逐渐晕染怒气。 “梓慕,你……”安宇樊愣愣的出声,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的表情惊疑不定,似乎是没想到秦梓慕会甩开他的手。
“学长,我自己走。”秦梓慕说得缓慢,掷地有声,那种审判似的眼神看得安宇樊的心慢慢往下沉。
“梓慕,你……你是不是……”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不是他太敏感,实在是被叶琪和张岭弄得快要神经衰弱了,生怕她知道些什么。
秦梓慕敛了唇角,压下汹涌着呼之欲出的嘲讽,i眸光沉静的看着他:“我是不是什么?学长,你想问什么?”
秦梓慕不想这么快就和他撕破脸皮,揭开他伪装了那么多年的面具,扼杀自己的信任,对一个人彻底失去信心,她需要时间。 “没什么。”秦梓慕没有表现得歇斯底里,安宇樊自动认为她什么都不知道,“梓慕,我送你吧。”
“学长,有些事不是你不说我就不知道,我不想把每个人都想得那么肮脏,尤其是我曾经那么信任的你,如果我所知道的都是真的,我也不希望那是我歇斯底里质问得出的结果。
或许你有你的苦衷,但那不是你伤害我的理由,我不是圣母,哪一天,我有足够的勇气去揭开所有的真相,我想,我们之间连最基本的情谊也不会在,这一天不会太远,那时的我,不会原谅你,那时的你,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秦梓慕终究没忍住什么都不说,这番话,她一直想找个机会说出来,和他面对面的说出来。
她承认,相比于她亲自去质问他,她更希望他能主动告诉她,哪怕是残酷的真相,或许她能找到理由不那么恨。 “梓慕,我……”安宇樊紧了紧拳头,颓然地靠到车上,该怎么告诉她他曾经做过的那些事?
“学长,我先走了。”
安宇樊看着秦梓慕的身影渐行渐远,没了追上去的勇气,是啊,他就算有天大的苦衷,又怎么能成为伤害她的理由呢?
她是那么爱憎分明的女子,会忍着没有第一时间去质问他,是害怕会伤害到可儿吧?
呵,多么嘲讽啊,他苦涩的垂下眸子,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街角,转过身上车,车门打开,一声尖锐的喇叭声鼓噪着他的耳膜。
他回头,张岭慢悠悠的从车上下来,嘴角噙着得逞的笑意。他理了理白色的帽衫,双手插在休闲裤的口袋里,慢慢的走向安宇樊,他的容光焕发和他的颓然萎靡形成鲜明的对比。
“啧啧,这不是安大总裁吗?这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是怎么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摇头叹息,一副损失心爱宝贝的惋惜样,嘴里的话语刺得安宇樊眯起了眼眸。
“你来干什么?”安宇樊沉了声音,一双温润的眸子酝酿着狂风暴雨般的愤怒和隐忍。
“路过而已。”张岭掸了掸衣服领子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么破败的地方,配秦小姐这样的美人,有些掉价呢。”
张岭幽幽的冒出这么一句话,安宇樊立即就像被触了逆鳞的蛟龙,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猩红的眼眸怒气狂飙:“张岭,我警告你,有什么冲我来,不准动她,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张岭垂眸看了看抓着他衣领的手,抬眸看着他猩红的眸,离他近了一些:“警告?安宇樊,当初你做了那些事,早该想到今天这样的结果,不管什么结果都是你咎由自取,怨不了别人。”
张岭一把将他的手拽下来,一字一句,狠狠的敲打在他心上,提醒着他试图遗忘的曾经。
安宇樊一时之间无言以对,张岭很满意他的沉默,他似乎就是为了刺激他而来,说完这番话后就转身走向自己的车。
临上车了,他懊恼的点了点自己的额头,责怪自己似的皱了皱眉,转身看着安宇樊,‘好心’的出言提醒:“忘了告诉你,嗯,秦小姐从水岸园搬出来,沐少似乎还不知道。”
张岭挑了挑那双狭长的狐媚眼,上车关门,叶琪坐在后座,看着窗外的安宇樊,冷酷的勾起了唇角:“安宇樊,你欠我的,我会一点、一点的讨回来。”
驾驶座上,张岭从后视镜里看见叶琪的神色,那种带了疯狂报复的恨意从她眼眸溢出来,让她整个人都变得无比阴暗,他抿唇,有些心疼这样的她。
若不是那么爱他,便不会这么恨安宇樊。
张岭双手搭在方向盘上,苦涩的垂下眸子,琪琪,你的心里可曾有过我?那么执着的为他报仇的时候,可曾有那么一刻,想起在你身边无怨无悔的我?
“走吧。”叶琪说道,伸手在玻璃上划了划。
他点点头,踩下油门,凯迪拉克呼啸着离开,经过安宇樊的身边时,叶琪在车里朝他挥了挥手,安宇樊紧握着拳头,眼睁睁看着嚣张的他们走远,一拳砸到车窗上,车都振了两下。
回头看了看秦梓慕家的方向,安宇樊驱车离开。
沐氏设计部,秦梓慕看着手机里的通话记录,犹豫着是否给沐御尘打个电话,问问他为什么总是大半夜给她打电话。正想得出神,手机震了一下,沐御尘给她发了一条短信:我明天回市。
这条短信成功的让秦梓慕一整天都心不在焉,沐御尘的脾性,她至今仍然没有全部摸清楚,若是他知道她擅自搬离了水岸园,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他说过,这场游戏由她开始,由不得她喊结束,她没经过他的同意,甚至没有知会他一声,就这么顺着自己的想法,离开他的生活,他会愤怒还是会无所谓?
一整天,秦梓慕都在想着若沐御尘发火,她应该怎么应付他,把叶琪说的话说出来吗?不行,说自己想要自由,想结束这一切吗?沐御尘估计一怒之下就掐死她了。
这件事困扰了她一整天,以至于下班回到家,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她还躺在床上思索着应付沐御尘的方法。
然,作为给她造成困扰的罪魁祸首,此时的沐御尘的的确确气得够呛。
为了早点回来,他特意加班把在T市的工作做完,结果迎接他的是一片漆黑的别墅,他猜想她太累睡下了,抱着期待进入别墅,眼前所见,点燃了他的怒火。
别墅的冷清,卧室少掉的东西,都在告诉他一个事实,他想要看到的女人离开了这栋别墅,还不止一两天。
沐御尘从卧室回到客厅,踢翻了茶几,踢翻了沙发,一股气堵在胸膛,想想这几天夜里蠢兮兮的给秦梓慕打电话逗弄她,她却没透露一个字她已经离开的事情,沐御尘扭曲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