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你租的房子……”,这句话显然只讲了一半,但潇燃没有多想。
对他来说,目前这套房子是他最好的归宿。虽然租了一年时间,但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能留在这多久。或许明天一见到太阳,他又要离开了。
反正他是不会心疼房租的。这点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在阳城的第一夜,他感到十分漫长,漫长到一夜间了解了这座城市。
80万常住人口,一边是海,一边是山。冬天,桃花盛开,夏天,荷花才露尖尖角。这里有精明的商人,有勇敢的渔人,也有淳朴的山里人。当地人津津乐道的是“山海协作”。靠着“山海协作”,这里至少有一半人已经富裕起来了,还有一半人在努力变富裕的路上。他们总是以坚定的目光看待生活,这种自信是遥远的祖先一代一代相传下来的。
海鲜和山货的气味相遇在这座城市中间的半空,碰撞出不一样的味道。虽然有一些铜臭味,但绝大部分是幸福的味道:生活节奏不紧不慢,不愁吃穿,你过更好,与我何关。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薪火相传。即使读了大学,小辈们总想着回乡,让父母亲老有所依,同时也能建设好家乡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片海。
回来的人也经常走出去,靠诚信和知识接来一单又一单生意。这些年轻人慢慢接管家族生意,在生意场上立足了,老一辈人才能退休,安度晚年。 动车站就在这座城市的中间位置,它看不到海,却能看得见山。山的巍峨有其独特的优势。仰视也好,俯视也罢,总能让人历经千辛万苦去寻它,就像寻一场酣畅淋漓的爱情。
逛了半个多小时,潇燃有些累了,在小区门口的超市买了包烟,打道回府。
回去的路似乎比去时短了许多,而电梯缓缓升到29楼,潇燃乘机打了个盹。
他对面邻居的大门上,那是什么?一株粉色鲜艳的桃花,牢牢地悬挂在门中间,也不知主人是怎么把它粘上去的,外表看去没有找到与粘性相关的东西。
如果说为了辟邪,应该悬挂桃木、艾叶、柳树、银杏树或木藏香之类。除非,家里的男人或女人还是单身,想招来桃花运。 潇燃觉得在大门上贴桃花,太也不含蓄了,不知不觉脸上有些红,有些烫。
正当他看得入迷时,2902的大门突然打开。一个约摸二十五六岁的女子拿着花洒,轻轻“滋滋”,朝桃花碰了几下,很快便退回到屋里,并关上了门。
不知道她有没看到一个陌生男人,正盯着她家的门。
两人就像来自不同世界的鸟类,互不关心。
潇燃也转身回房,泡上一杯茶,点上一根烟。他并不擅长搭讪陌生人,哪怕眼前站着的是一位惊艳的女子。 屋里所有的灯还亮着。正对大门的玄关上悬挂着一副画,画中一男子独自低着头,饮着酒,一副寂寞难以消愁的模样,和这时的潇燃有几分相似。画中背景正是这间房子的书房。
也许,这是一副自画像,潇燃猜测。
背包里,妻子的骨灰闷在一个精致的木制盒子里很久很久。一部分骨灰埋在了妻子指定的地方,一部分,他带在身边。
“潇燃,我多想变小,躲进你的口袋里。”
“傻瓜,能变小了你就是小魔女了。你可不要吃了我哦。” “小魔女就小魔女,难道我吃了你,你会怕吗?这是我的心愿,我总觉得有一天能实现。”妻子的俏皮和悲伤就这么一瞬间,转变自如。
书房的书架上,有一个地方极为适合安放妻子的骨灰。它正对着电脑桌,潇燃抬头便能望见。
午夜十二点,潇燃带上耳机,开始聆听音乐,到天快亮了,才会回到床上,睡上一觉。无论外面星光闪耀,还是阳光妩媚,拉上窗帘,都与他无关。
晚上,他不愿睡,他觉得妻子会回来看他。
“亲爱的之桃,你在另一世界还好吗?”
在纸上,潇燃写下这样一行字,闭上眼,仿佛一会睁开眼,会有一行字回复他。
如果她真能回来,何止只是留下一行字。多少个拥抱,多少个亲吻,恐怕都难以消除彼此的思念之情。
桃花,是妻子最喜欢的花,但妻子从不愿意将它带回家。
“桃花带回家,男主人很容易招桃花。就算我再喜欢,我也不会在家里摆放桃花。”
“这是迷信,哪儿能摆上桃花,就招惹桃花运了呢。”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潇燃想起曾经妻子这样跟她讨论桃花,如今,在这里也见到了爱桃花的女子,是缘分吗。
阳城早晚温差很大,夜里,潇燃只觉得冷,原来窗户稍留了一点缝隙。
不远处,山上有零星的灯光,像是从寺庙里发出来的。
夜里的动车站像一个展翅的鸽子,在灰暗的灯光下,多了一层神秘感。归家的人迫不及待,离家的人满心期待,但对阳城,都带着爱吧。
这座城市,对某些人来说,暗藏着魔力。他们还不知道,神明已经知道。
时钟转到了午夜两点,当潇燃摘下耳机,隔壁房间好像有些动静,像一个重重的物体摔到地上的声音,但很快,又安静了下来。这么晚了,难道有人和他一样,整夜不眠吗?
换作以前,人们可能以为是老鼠造次,可这么高的楼层,哪来的老鼠呢。
孤独的人,孤独的夜,依然是潇燃思念妻子的夜。
“之桃,如果你听见我,就回来看看我吧。如果你不方便现身,你就给我点暗示,告诉我,你就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