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熙宫内一片幽寂――
百里龙腾不再说话,做臣子的尽都低头不语。
叶凌暗自扫视一圈,见百里长空与王元忠眉头紧锁;五个秉笔太监神色如常;左丞相周擎暗自冷笑;梁敬一等人面无表情。 唯有叶凌前边的吏部尚书贾成道,拄着拐杖,闭着眼睛,好似睡着了一般。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睁开一次眼,说过一句话,好似这殿中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
良久后,百里龙腾才又缓缓道:“既然事情已了,你们就各自散去,大乾的江山,还要依靠各位爱卿。尤其是你们这些内阁的人,朕放心把这江山社稷托付给你们,你们也要还朕一个安心。太子年轻,经验不足,这看人嘛……你们这些作老臣的,都应该时时提醒,忠言劝谏。你们说朕说的对不对?”
“圣上所言极是,臣等定然铭记在心!”
百里龙腾一摆手:“都散去吧,各忙各的去做好份内的是”
“谢圣上,臣等告退!” 太子百里长空率领着众臣离殿而去。
百里龙腾望着他们的背影,似自语,又似在询问几个太监:“曲义,到底有没有指使之人?”
高和神色如常:“老奴这就派人去查。”
……
“恭喜叶大人高就!” “那日叶大人初到户部,下官便见大人器宇非凡,如今得圣上赏识,前途不可限量啊!”
户部大小官吏,尽都来此祝贺新官上任的叶凌。叶凌脸色平常,当日初到此地,无人多看一眼。正是势在人情自来,势不在,人情算瞎掰。
王文进并未与叶凌一道回户部,而是被父亲王元忠给唤去。今日廷议,他深得圣上欢心,却背地里摆了众臣一道。
户部大小事务,尽都交给了叶凌。
叶凌心如明镜,他知晓自己得此官职,靠的是大哥徐铮的威名与势力。实际上自己对做官一窍不通,根本难以胜任此职。 好在户部大小官员已经得知叶凌身份,不敢故意刁难,更不敢让叶凌去做事。
叶凌将各项事务分配给下属后,便起身离开了。
走在甬道上,两边来往的官吏与太监,尽都朝叶凌行礼问安。可惜他们敬的不过是叶凌身上的官服与官服背后的东西。
正走着,叶凌一抬头,便见到亚相左逢源在前面,笑眯眯的望着他。
待叶凌走近,左逢源笑道:“老夫要恭喜叶大人高就了!” 叶凌拱手一礼:“不敢当,左阁老莫不是在等候在下?”
“是啊,”左逢源点点头,道:“老夫猜想你安顿好户部的事情,便要去兵部,因此老夫特意在这半路上等候。”
叶凌闻言一笑,他的确想要去一趟兵部,因此百里龙腾交给的任务,需要户部与兵部联手来做。
左逢源抚须道:“你今日在圣上面前可是出尽了风头,你的那个以征代赈,可是让我们这些老家伙都吃了一惊啊!”
叶凌道:“左阁老谬赞了,我想各位阁老应该都想出来了,只不过借我之口说出来罢了。”
“哦?”左逢源笑道:“若是如此,何须你一个后生晚辈说出来,就算是王文进,会让你去提这件事吗?”
叶凌心中猛然一震,心思急转直下,突然意识到其中隐情,急忙冲左逢源拱手道:“请阁老救我一命!”
左逢源笑着摇摇头:“人皆唤我为‘八面宰相’,哪里有什么办法救你。”
叶凌道:“阁老若不为救我,又何必要在这里等着我?”
左逢源一摆手,转身道:“老夫听说兵部陈尚书卧病在家,可他得的似乎不是身病,而是心病。这身病好治,心病难医呀!”
言罢,左逢源便迈步离开了。
叶凌愣在原地好久,方才沉着脸离开,并未回去户部,而是离开了皇城……
……
城外小镇的学堂,今日不知为何放学甚早,学堂一时没了读书声,十分寂静。
大堂之上,夫子孔孟尧坐于师位上,对面却多了个白衣服的青年人,只见此人:“
公子翩翩,纶巾白衫;红楼柳外天接水,清秋带月玉生寒;满腔意气,功名承担。仗剑疆场内,匹马正雕鞍。”
青年人微微低头,笑着道:“此情此景,倒是令学生想起在先生门下求学时的样子。少年顽劣,不知读书之重,总要惹得先生受气,学生受罚,也未能收敛。”
夫子闭着眼,道:“你如今是当朝一品,理当匡君辅国,保境安民。早不该入我学堂,与我叙旧了!”
“先生所言极是,”青年人吐出一口浊气,道:“只不过学生才疏学浅,难当大任。近日来总觉心烦气躁,只得在家中养病,以求安泰。”
“养病?”夫子微微睁开眼,道:“你的病,恐怕非那寻常之药可医,我这里并没有你的药。”
青年人笑道:“先生如此说,便是赶学生走了。学生到此,不过是来见先生一面,并无他意。”
夫子闻言,站起身来,转身回屋道:“面也见了,旧也叙了,扰我学生的课业,便是罪过。恕我老迈,便不送陈大人了!”言罢,夫子便转身回到了屋里去。
青年人默然良久,随后亦站起身来,却见有一人在门口向内张望,却原来是叶凌。
叶凌自与左阁老分别后,便回到了小镇,打算告诉九爷与许国他们,自己入朝为官一事。路过学堂,却发现今日内中并无读书声。叶凌心中好奇,便走上前探看。
那青年人冲叶凌一拱手:“莫不是要找夫子?”
叶凌亦赶紧还礼,道:“夫子可是不在?”
“我在,”夫子重又自屋内走出来,对叶凌道:“只不过今日有贵客登门,我不敢不恭敬迎接。”
闻此言,叶凌目光便转向了青年人。只见他略显尴尬的站在一旁,低头不语。
叶凌冲夫子施礼道:“如此,请恕晚辈叨扰,这就告辞了。”
“等等,”夫子一摆手,问道:“我送你的茶叶,可曾饮用?”
叶凌闻言一愣,他这两天焦头烂额,早将此事忘于脑后,因此赶紧道:“夫子恕罪,晚辈近日忙于公事,未能一尝。”
夫子闻言,略有些好奇:“你不走镖,何来的公事?”
“晚辈经人保举,现任朝廷户部右侍郎。”
“哦?”
夫子与青年人尽都颇为惊讶。夫子指着青年人道:“这么说,你与我这贵客是同僚,看来是我打扰你二人了。”
言罢,夫子重又转身回屋,到门口时仍不忘提醒道:“那茶要好好品,每日一杯,不可间断,直到喝完为止。”
叶凌无心此事,转而看向青年人,问道:“不知兄如何称呼?”
青年人自我介绍道:“在下姓陈,名长缨,字慕贤。现任兵部尚书一职。”
“原来是陈大人!”
叶凌还记得左逢源故意提及此人,正说明此人对于如今危局十分重要。
因此,叶凌一伸手:“还请陈大人借一步说话,这学堂之上,不该议论朝廷之事。”
陈长缨点点头,迈了几步后,又转身冲着内堂的门长施一礼,方才随叶凌走出去。
陈长缨问道:“叶大人之事,我也略有耳闻,果不愧是大柱国的义弟,年纪轻轻,便可坐得户部侍郎之位。”
“陈大人谬赞了,”叶凌也不和陈长缨多废话,直接便问:“请陈大人明言,您的心病是什么,或许下官可以帮陈大人寻到药!”
陈长缨闻言一笑,随即摇头不语,迈步往前走,根本就没打算回答叶凌。
“陈大人,您……”
“叶大人!”陈长缨打断他,道:“本官确实病的很重,因此才会告病在家休养,至于你说的什么心病,本官一概不知。天色不早,本官告辞了!”
言罢,陈长缨便迈步离开。早有随从牵着异兽宝驹走过来,陈长缨翻身跨上雕鞍,便挥鞭离去。
叶凌望着他的背影,心中几经翻滚,神识早就注意到角落里,有人窥视。
叶凌知道,这大乾朝廷,如同他前世之明朝,皇帝设捕风、捉影两个机构,归司礼监管辖,专门监察天下,这太岳城上下的一举一动,几乎都逃不过他们的法眼。
站了许久,叶凌方才转身准备回去,那角落中的人影,也随之不见了踪影。
走到许国家门前,叶凌上前去轻轻叩响大门,可开门的,却是邻家的老太婆,赛大虫。
赛大虫一见叶凌,便赶紧喊道:“老许家的,这是你们当家的兄弟来了,还不赶紧出来看看!”
云淑自屋中走出来,看见叶凌,马上声泪俱下:“叶凌兄弟,你可来了!”
叶凌不明所以,赶紧进门来,问道:“嫂子,出了什么事?”
几个人进屋后,云淑便把事情对叶凌说了。
叶凌眉头紧锁,照理说许国等人并无违法乱纪之事,怎会遭此牢狱之灾?
他只好安慰云淑道:“嫂子你先别急,眼下事情没有搞清楚,急也没用。我这就去打探许大哥还有九爷他们的事,你就放心吧。”
说完,叶凌便起身离开。
云淑趴在门边叮嘱:“叶凌兄弟,要是有什么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嫂子啊!”
……
九爷家大门口,叶凌站在拐角处,神识外放而出,只感到门外与院子里,好似有几个人在。他们身上并无太高的灵力波动,应该算不得修士。
叶凌稍微一想,便有了主意。
随即,他便迈步往大门处走,可刚走到台阶上,便自各处冲出来五六个捕快,手中各拿刀枪,喝道:“可是让我们弟兄好等啊!”
叶凌假装不知,惊问道:“几位差官,我犯了什么事,为何要抓我?”
“少说废话!”其中一人喝道:“有什么话,去跟府尹说去,我们只管拿人,问我们也没用。来人,将他给我带回去,交大人发落!”
说着话,旁边两人便拿来手铐脚链,将叶凌锁了,押解回太岳府。
叶凌自是故意被他们抓住,如此一来,便能够去探听九爷与许国他们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