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勋到底还是没有如愿休息几天,很快,事情一桩接着一桩,让人无有片刻安宁。
三天后,李明勋在大本营召开了一次海军高层会议,出席会议的人数并不多,除了西蒙斯这个海军提督,海军部的官员就是造船厂的钱锦和潘学忠,会议的内容很简单,如何既能保持海军的扩张与发展,又能尽可能的节约资源投入到战场上去。
毫无疑问,在解决了西班牙人的威胁之后,在亚洲的海面上,社团一时没有什么紧要的海上威胁,荷兰人依旧在观望和加深合作,葡萄牙人、英国人力量皆是不足以产生威胁,而其他海军,或者说水师,都是浅海力量,现有的海军力量,特别是占据绝对核心的战列舰们很难完全发挥出战斗力。 社团需要限制海军,以得到更多的战争资源,但是海军却不想做冷板凳,而荷兰人仍然是一个不稳定的因素,所以元老院与海军之间必须达成一致,毕竟海军在元老院中权柄很重,很多社团的重要行政、军事官员都是从海军走出去的。
这个时候,海军上下很庆幸他们有一个洋人提督,因为任何一个人都不敢反对投入过多资源到大陆战场,否认会被那些占了道德制高点的人骂的体无完肤,只有西蒙斯这个洋人无需担此骂名。
毫无疑问,这是官僚体系固有的毛病,会影响团结,也会影响发展,但这就是事实,谁也解决不了,换一个提督也是如此,当然,还没有到把军种争端和战略争执摆在明面上的地步,这次会议也是为海军发展做一个中长期规划。
首先是舰队的拆分,现在的海军有两个用兵的方向,一个是马尼拉,必须在这个新的领地留下足够的舰队力量,另外一个是泗礁山,支援崇明要塞、海洋岛要塞,协防舟山,任务极重,当然还需要给大本营留下一定的力量,作为总预备队。
目前来说,社团仍旧只有九艘主力舰和三艘巡航舰,今年会有两艘主力舰和一艘巡航舰下水,但是在年底,服役要到明年了,但从绝对力量上讲,实力在下降,首先在马尼拉,社团折损了虎鲨和长须鲸号,虽然缴获了两艘重炮舰,被重新命名为虎鲨和鲛鲨号,但远不及两艘战损舰,而且这两艘也需要修理和改进。 除此之外,白鲨号和逆戟鲸号两艘船的状态也很不好。
一提到风帆战列舰,大部分人想到的是美国服役两百多年的宪法号,和英国那艘时间更久的胜利号,当然,大部分人也知道,这两艘船还能漂浮在海面上,是因为不断的维护,真正的风帆战舰没有那么长的使用期,不过很多人认为不少著名的风帆战舰拥有四十年甚至五十年的服役期,实际上,那是木质军舰的特殊所在——重建。
所谓重建,那就是把一艘船彻底拆掉,然后把堪用的材料挑选出来,更换坏了的材料,继而组装到一起,许多风帆战列舰的一生经历过数次重建,建造的时候用的木材在最后几乎全都被淘汰了,舰体大小和布局也有变化,很难说是一艘船了,重建大部分时候是海军为了获批军费的手段。
正是因为有重建这类操作,所以英国海军习惯给新造的军舰用上一根便宜且质量不太好的龙骨,然后尽快的让其达到重建资格,再换上一根好的龙骨。
实际上,大部分的风帆战舰,在不考虑战损或者失事的情况下,只有十五到二十年左右的服役期,这并不是说,这十五年风帆战舰都可以在海上执行任务,事实上,十五年中至少有一半时间要处于封存状态,要拆掉所有的火炮,把顶桅、上桅全部降落下来,即便是服役的七八年来,每次执行任务也不能超过一年,每次执行完任务就要进入到船厂进行大修,一艘服役十五年的军舰,真正执行任务的时间不会超过五年。 显然,社团目前所有的主力舰都处于超负荷服役状态,这意味着,少则五六年,多则七八年,这些主力舰就会全部报废。也正因为如此,风帆战列舰才被称之为强国的玩具,中小型国家根本玩不起,就连荷兰这样的国家,进入十八世纪后,也逐渐被淘汰出局。
社团主力舰不仅超负荷服役,还带伤服役,逆戟鲸号和白鲨号参与了社团每一次的海战,对抗的目标无一不是装配有十八磅重炮的对手,被击穿的次数难以计算,面对十八磅和二十四磅的重炮,别说被击穿,就是被击中也会给肋材造成巨大的负荷,肋材错位、折断后修补、裂缝这都是必须重建才能修好的。
然而,以前与西班牙人战事不断,根本没有机会重建,毕竟重建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而重建的费用也很高,至少是原造价的三分之一,战损舰的重建费用可能会超过一半,更重要的是,社团的几个造船厂,船台有限,能对主力舰进行重建工作的船台更有限,重建旧船就影响造新船。
按照海军提交的方案,先不进行重建,把船台让出来给新的虎鲨号、鲛鲨号进行改进,然后再谈重建的事情。
李明勋看过这个方案,摇摇头:“你们这样搁置重建,就要留有足够的预算冗余,现在大陆的战事很吃紧,没有明确用途的财政冗余会引起元老们的反感,所以你们必须制定出切实的方案来。” “可是,海军造船厂的船台还在占用中,最快要等到十月份那艘巡航舰下水之后.......。”钱锦小心的解释道。
李明勋道:“很简单,把两艘战利船的改造和战舰的重建工作承包给台北的造船厂!”
“可是台北造船厂从未接触过主力舰,他们造的最大的军舰就是快速运输船.......。”钱锦说道。
李明勋道:“正是因为没有接触过,才给他们机会,而海军造船厂派遣匠人支持,海军派遣军官监督,未来海军舰船也会向私有造船厂开放,这样可以增加制造主力舰的船台,增强我们的战争潜力。”
“海军部会配合的,阁下,不过为了不让海军实力快速滑坡,白鲨号就不要重建了,这艘船在苏比克湾海战中受损太重,重建花费时间长,而且它的技术已经落后了。”西蒙斯提醒道。 “好,先将就用着,记着,如果有一天它退役,一定为这艘船举办退役仪式。”李明勋敲了敲桌子。
最终,李明勋对舰队完成了拆分,给马尼拉的李北极留两艘千吨主力舰,两艘巡航舰,给泗礁山的赵三刀一艘巡航舰,三艘八百吨级的主力舰,而青龙号和四艘千吨级别的主力舰组成大舰队,当明年新的主力舰下水,再视战场情况调配。
而对于海军咬着牙要求过高的财政预算,手段有两种,一种是成立支援沿海内河战场的桨帆船舰队,另一种是组建陆战营。
长江水战,暴露出了全帆装船在内陆和沿海作战的笨重,海军需要更多更强大的桨帆船,快蟹和舢板自然不用多说,关键是要建造火力核心的大型桨帆船,加列船和更大的加莱赛帆船,这类舰船在南洋的苏丹国很普遍,所以招募匠人倒也方便,马尼拉俘虏的西班牙匠人很多也会建造,技术不是问题,但关键是,这类舰船无法大规模的调配,比如舟山服役的桨帆船很难调配到广东参战。
社团对此的解决办法是,地方分舰队由各行政长官区财政支持,自行采购自行组建自行训练,加列船和加莱赛船技术难度较高,各行政区很难从海军造船厂之外采购到,自然无法避开海军部了。
“你们的桨帆船计划过于庞大,这类船只远海航渡能力有限,海军造完了,难道要在台湾周边看西洋景吗?重型桨帆船还是需要海军出面的,但满载一百五十吨以下的桨帆船就不用海军操心了,分舰队自行采购就是了,他们的采购数量和战术训练你们负责起来就行了。”李明勋说道。
他又看继续翻动海军的预算,忽然笑了:“海军想做什么,你们是疯了吗?要组建六个陆战营,八个直属大队,近两万的部队,你们要远征欧洲吗?就算是想漫天要价落地还钱,也没有这种弄的,西蒙斯,你不会是想让我视若无睹吧!”
海军部的军官们都没有说话,这就是海军的矛盾所在,他们拥有一个海军通的执政官,知道他们需要什么,缺少什么,这对海军的发展至关重要,但他们也要做手脚的时候却也没有那么多的空间了。
“你们现在有一个陆战营,两个独立大队,扩编成两个营,四个大队也就是了,这方面我会替你们向元老院背书的。”李明勋见无人说话,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李明勋深深的看了看众人,说道:“西蒙斯,诸位先生,如果你们不想在预算上吃亏,还是把心思放在战列舰上吧,元老院和我都很清楚战列舰对于社团的意义,社团可以没有任何一种武器,但绝对不能没有战列舰,这是我们存在的基础!”
有李明勋这句话,萦绕在众人心头上的阴霾一扫而空,虽然李明勋拒绝了海军在桨帆船和陆战营上的扩张计划,但依旧表现出了对海军的倚重,更重要的是,众人担心的那一幕没有出现,那就是李明勋会受不住外部压力,过度的介入大陆战场。
事实上,从曾淑仪的表现来看,李明勋受到了极大的压力,大明盟友的催促,内部民族主义觉醒者的道德指责,还有来自大陆的合作伙伴的要求,这种压力不仅传递在李明勋身上,也传递到了元老院的所有元老的身上,以至于元老们对明年的财政预算久拖不决,一直等到李明勋回来才进行正式的讨论。
毫无疑问,无论是出于私心还是出于公心,大部分人希望社团把资源投入到大陆之上,这也是社团的发展战略,但是投入多少资源,或者说准备多少财政预算合适一直没有一个定论,钱就那么些,社团的发展与维持,各行政区的开发和拓殖都需要资金,就算是战争预算,也有几个类目,一个是维持费用,海陆两军现有的军队要发饷,训练要耗费,第二个是扩军费用,订购武器、招募士兵都需要钱。总不能把所有的钱都投入到战争中去吧。
只要李明勋保持理性,元老院就不会被这股冲动的思潮所影响,那么各军种的发展和维持都会得到照顾,这也是海陆两军最希望看到的。
“尊敬的阁下,关于战列舰的发展和建造,我们已经有了一个详细的规划,希望可以得到您的支持,这个计划是海军部和海军造船厂一起制定的,满足应对未来威胁的要求的基础上,尽可能的考量技术和资金的条件。”西蒙斯拿出一本计划书放在了李明勋面前,诚恳的说道。
李明勋敲了敲那封皮,问道:“我可以把这计划书公示给元老院吗?”
西蒙斯脸色微变,说道:“不,这是属于海军的内部计划,呈递元老院的那份还需要稍稍修改其中的部分数字。”
李明勋笑了,这又是常见的政治游戏,在任何时代都有,为了和掌握预算的权力机构讨价还价,制定计划的时候都会留下冗余,甚至会故意设定一下不必要的条款让权力机构去否决,以保证核心计划的执行,不过李明勋很喜欢西蒙斯的坦诚,既然他如此说,那么计划书中的一切都是真实可靠的。
“好吧,我就作为海军顾问的身份帮你们筹划一下吧。”李明勋笑着说道。
计划书的封皮上清楚的写着海军造舰章程几个大字,而右上角则是绝密的红色印记,而其中大部分篇幅是关于战列舰的建造计划和技术分析,而其建造数量和火力配备则完全与海军的下一个假想敌,荷兰东印度公司挂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