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三 大婚

目录:七海扬明| 作者:且看昨日风华| 类别:历史军事

    帝国二年九月十七日,灵台奏报的吉日,宜婚嫁,自然也就成了帝国皇长子英王李君度成婚的日子,纳采问明、告期册封等诸多程序早就在皇后的亲自过问下由女官处整备完毕,李明勋也着意关注了许多,并且给了李君度足够的自主权。

    譬如典礼的正使,李明勋原有意让荣王李定国出任正使,但按照李君度的意思,这个正使换成了帝国首相李海,但并不是所有事都由李君度自己决断,在告期册封典礼前,告太庙的就是皇帝钦点的太子。

    当然,身为英王妃一家早早就住在了京城,房子是李君度亲自安排的,规格也够高,是前明国公嘉定伯周奎的居所,迎亲日,李君度盛装进行繁琐的礼仪程序,按照皇帝的要求,他穿的是帝国亲王礼服,而不是军服。

    李君度一身衮冕在文华门前等候,鸣鼓三遍,天子头戴通天冠,绛纱袍服走出,升座而坐,雅乐方止,李君度从西阶上行,到丹陛拜位站立,在赞礼官的指挥下礼赞鞠躬,四拜四兴,才进得皇极门,饮酒爵,方出圭,李君度手持玉圭,聆听戒命,李君度高位已坐,眼瞧着自己长子成年成家,双眼有些红了,却也故作肃穆,以命令的口吻发出了洪亮的声音:“往迎尔相,承我宗事,勖帅以敬。”

    “儿臣谨遵圣命!”

    如此才算完成醮戒礼,领受了皇帝的诫命,而李明勋则按规矩返回了紫禁城,宫乐方休。

    当然,身为英王妃的沈有容也要在英王妃府举行醮戒礼,已是亲迎之日,沈家先在祠堂陈列祭物,沈有容一身燕居冠服,与家中长辈一起在神位前行礼、奠酒、读祝。再吃用沈廷枢亲自准备的酒食。沈有容继而跟随执事,对父母四拜。

    听完父母训诫,沈有容再拜诸位尊长,这一次,沈廷枢一脉与皇室联姻,各宗各支的亲戚都是到了,这个过程极为漫长。一直到醮戒礼完毕,沈有容改服翟衣,等候英王亲迎。

    到底是皇室长子,身份使然,没有那么多的跪拜俯伏,更不会被索要红包,不然不开闺门,这一切的规矩也前明皇室娶亲颇类,而帝国新增的礼节就是在迎亲礼前领取结婚证而已,将沈有容迎回英王府,在行合卺礼,之后二人更换礼服,换上常服。

    嫁娶之事,礼数有七,沈有容早已学习过,到了亲迎完,六礼已毕,之后便是夫妻敦伦之礼,这一部分民间俗称洞房,而在昨天晚上,沈有容的母亲已经拿出了压箱底的东西,私相传授了一些,当然,其中关窍是一切听夫君的即可。

    (压箱底就是指的藏在箱子底的春宫图)

    显然,这是最佳的答案,沈有容或许不懂,但李君度不会不懂,别说他早非少男,就算还是,也会被细细教导过了。

    大红喜烛烧的旺盛,染红了整个寝殿,沈有容按照规矩坐在床上一动不动,既没有珠帘纱幕,也没有大红盖头,寝殿里也已经没有旁人了,李君度换好常服走了进来,原本对他已经很熟悉的沈有容已经紧张的掌心出汗,但李君度并未走过去,他站在书桌前,静思了一会,抽出一张纸,在上面只写了香囊二字,招来守在外面的女官,吩咐道:“将此物送至宫中,交由母后身边的齐姑姑即可。”

    李君度走到沈有容面前,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挑起她的下巴,说道:“你比那日画油画时更美丽了。”

    一向大胆的沈有容没有说话,她想要低下头,但李君度却已经俯身含住了她的樱唇........。

    第二日,英王夫妇朝见皇帝皇后,得以赐宴。

    第三日,英王妃入宫,侍奉皇后进膳,当然,所谓的侍膳,也只是把早已准备好的东西摆放好就是了。

    第四日,庙见。随李君度祭祀了李家祖先,从伦理宗事上来说,她才真正是李家的人。

    之后的日子就简单了许多,皇室的婚礼是大事,礼节上不能有一丝马虎,而在平日里,皇室是不讲究太多礼节的,至少对于沈有容来说,比在自己家里的时候还要松快,沈有容还记得自己十五岁去台北求学后,离开了家,才感受到少有的自由,没有想到嫁到了皇家则更为自由。

    几日功夫,沈有容就在宫中见到了除却英王生母外的所有人,两个小叔子和两个小姑子要么恭谨有礼节,要么活泼可爱,皇后和李妃也极为友善亲近,让沈有容感受到了很多的温暖,而皇后与李妃也是过来人,当其余皇子和公主不在的时候,也会主动问沈有容夫妇的房事,皇后还专门派了几个精通药膳的女官到英王府中去,却忽然想起这位英王妃也是懂医术的,也专门让人寻了一些好方子给她,自行调配。

    待回到王府,李君度已经在书房之中了,见了沈有容,李君度问:“今天怎么在宫里待了这么久,母后留你说什么了?”

    沈有容自然不会说那些羞于启齿的话题,连忙转移话题,说道:“母后问我是愿意在京城,还是随您去西南的事。”

    “真的?”李君度对于这个答案有些不敢相信。

    “当然是真的,您以为呢?”

    李君度脸上的阴郁一扫而空,说道:“我以为那日的事让父皇对我失望了,再不会派遣给我差事了。”

    沈有容笑了笑,说道:“那日教训你的是咱们帝国的皇帝,今日有意栽培您的可是夫君的父亲,是完全不一样的。”

    李君度呵呵一笑,感觉非常有道理,心中暗赞妻子的通情达理,说道:“听闻父皇还为我寻了一位老师,已经去四川了,看来我在京城呆不了许久了,你也收拾一下,我们一道去。”

    “你.......你还没问我想去不想去呢。”沈有容脸色有些不好看。

    “你若是不去,等我回来的时候怕是能给你带几个伴儿回来。”李君度心情大好,调侃到。

    与王妃笑闹了一阵,李君度让她去弄些午膳来,自己则在书房之中挥写奏章,奏章的内容正是有关西南之事的,李君度很清楚,西南的反抗势力只剩下了土贼和顽寇,这种事自然不会派遣自己去做,关键还是在于土司,而对付这些盘踞西南上千年的地头蛇,李君度心里早有计策了。

    李君度很清楚,自己主动请战,原要比皇上下封官衔的好,一次简单的御前会议,就已经决定任命李君度为西南藩务招讨使,管辖范围包括两湖、滇、黔、川、桂六省,而这六省也是帝国内陆国境内土司盘亘之地。

    在获得任命,完成了娶亲大事之后,英王夫妇南下,把官署安置在了气候宜人的昆明,只不过李君度没有从陆路南下,而是选择乘坐军舰,顺着北风沿海而下,一直到广州才是上船,再前往昆明上任,一直到帝国二年十一月末,才是抵达。

    昆明,英王府。

    “在下黄宗羲,请见英王殿下。”

    这一日,黄宗羲骑着驴到了昆明,衣衫简陋,满身风尘,到了王府之前,立刻表明了身份,显然英王府的门子是不知道黄宗羲的,直言说道:“你是何官身,又有何事见王爷呢?”

    黄宗羲道:“老夫是天子钦点的英王侍读,你可报于你家王爷,便知真假。”

    “哦,原来是黄先生到了。”门子正要再盘问,李君度的侍从官已经闻讯走了出来,到了黄宗羲的面前躬身行礼,然后问道:“黄先生,不知从何而来,怎么如此狼狈?”

    黄宗羲苦涩说道:“不谈此事也罢,这是当日成王交由老夫的介绍信,给你看吧,若是没有问题,带老夫去见英王。”

    侍从官笑了笑:“是,这是天子亲笔,绝无差错,老先生请,只是事有不巧,王爷昨日与王妃一起去滇池游玩了,刚得到消息,今日定会回来,请老先生到书房稍候,如何。”

    黄宗羲自然不会有异议,被引着去了书房,而所谓书房也是李君度平日与幕僚在此议事的地方,沙盘摆开,地图高悬,各类资料就排列在书柜上,只不过今日休假,书房里没有人,黄宗羲看着那栩栩如生的沙盘,上面标注了西南六省各土司的位置,就是明白李君度的心思还都在本职工作上,深为满意,而侍从官不久进来,端来茶水点心,说道:“老先生先吃用一些,休息片刻,我已经让人备下热水和衣服,一会洗漱换过,也好见殿下,先生以为如何?”

    黄宗羲不免有些动容,这侍从官与自己素不相识,却如此关怀,实在是可贵,问道:“你到底是英王侍从,为何对老夫如此恭顺?”

    侍从官笑道:“这是英王早已吩咐道,只是不知道您今日来罢,若知道您今日会登门,殿下定然会扫榻相迎的。”

    “你家殿下倒是尊师重道。”黄宗羲感慨说道。

    他倒是没有扭捏,吃用了茶点,换下了身上的脏衣服,正与侍从官闲聊,就听到外面有人来报说英王已经到了,黄宗羲连忙迎上去,见到李君度,先施礼相迎,李君度受其礼,然后以师礼待之,待二人落座,他才细细打量黄宗羲。

    “早就听说黄师父是当世大儒,今日一见,果然别有风采,难怪父皇和成王兄都向本王推荐。”李君度笑呵呵的说道。

    黄宗羲捋须摇头,直言说道:“老夫若只是当世大儒,怕也不能担当殿下侍读学士吧。”

    李君度听了这话,不免有些尴尬,李明勋素来对士大夫不感冒,帝国也是建立在士大夫的骸骨之上,什么大儒名家,根本就不入李家的眼,想当初,太子李君华在大本营接受的也是正统的儒学教育,可是当李明勋称帝后,还不是顺应潮流,转投新式教育了,这新朝已经不是士大夫的朝廷了,李家也不是与士绅共治天下。

    “黄师父所言极是,师父能得父皇认可,定然有所长,在京城时,父皇也曾御赐先生著作,本王细细读之,感觉黄师父的学问很有先见之明,与父皇思想如出一辙。只是我有一点不明白,想请黄师父解惑。”李君度讨教道。

    “请英王直言。”黄宗羲脸上挂着笑容,他到底是士大夫家族出身,对名声是极为重视的,能成为皇长子的侍读学士原本就代表了皇室对他的认可,方才李君度所言,明明说到当今天子也读过他的书,而且与之观点一样,这可莫大的荣耀呀。

    李君度道:“黄师父可听说过一句话,叫做屁股决定脑袋。”李君度说到这里,眼瞧着黄宗羲脸色有些难堪,知道自己话说的粗鄙,连忙解释:“这话是父皇说的,在京城御前会议上,父皇也曾对成王兄说过。”

    黄宗羲脸色和缓了一些,既然是天子之言,那就无关粗鄙了,他问:“何为屁股决定脑袋?”

    李君度道:“大概就是在其位而谋其政,便如一农夫,以种地为业,自然希望朝廷能免农业方面有关税收,而一个商贾则希望免商业税,一个官员也就希望提高公职人员待遇,这就是屁股决定脑袋,一个人处于什么位置,拥有什么身份,就会说什么话,办什么事。”

    “话虽然粗鄙,倒也是至为允当。”黄宗羲道。

    李君度呵呵一笑,说道:“是了,黄师父,这就是学生不解之处了,您的书,学生都已经读过了,里面充满了对皇权对帝制的反驳。要知道黄师父之父本是东林七君子,正统的大明士大夫,本与皇家一体,与朱明皇室共治天下,是为既得利益者,也就是原有体系的受益人,为何却反对原有的体制,而追求帝国现行的法治、民治的体制呢?”

    黄宗羲终于明白了李君度的意思,他摆摆手,反问道:“英王,天子已为帝王,为何还要推行新制呢,您身为人子,可为老夫解惑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