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罗斯皱眉,他知道印第安人在处理政治关系之中的准则,在印第安人的眼中,英国、法国这些外来者与敌对的部落没有区别,合作、背叛都是非常容易的,这个时候,影响平衡的更多是礼物,或者说贿赂。安德罗斯有些忧虑:“菲利普爵士,你说的这两样,中国人也可以满足。”
菲利普无奈:“是的,所以我们只能利用易洛魁,不能相信他们,而面对入侵的中国人,我个人以为,死战到底未必可行。”
安德罗斯听了这话,眼睛亮了:“是吗,您也是这么认为的?很遗憾,我竟然是今天才知道你我之间有那么多的共识。”
菲利普呵呵一笑:“那也不晚,总督阁下,您的计划是什么?”
安德罗斯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他的计划是反抗之后投降,安德罗斯对于帝国的了解超过菲利普,虽然脚下这片土地是距离中国核心最远的地方,但问题在于,英国本土深陷战争而不能再给与支援,因此安德罗斯的计划就是用强有力的反抗向中国人证明殖民地的实力,迫使对方给出合理的条件,只要殖民地的利益得到保护,安德罗斯认为向对手投降也无不可。显然,安德罗斯其中一个目标就是保护自己在殖民地的产业,而且是主要目标。
要知道,在过去的两年,他的产业已经被各殖民地的议会征收,或许他还期待着通过中国人重新夺回来。显然,安德罗斯既不是为殖民地的英国人而战,也不是为威廉三世国王而战,甚至不是为了英格兰。
菲利普不断的对安德罗斯的计划表现出赞同的样子,让他可以把真实意图和盘托出,但是他并不是真正的同意安德罗斯的计划。因为菲利普爵士的内心还是有自己的准则的,他也不是为威廉三世为英国而战,而是为了北美殖民地。
安德罗斯只是想用一场胜利,至少是不败证明自己的能量,以此作为加入帝国—詹姆斯党同盟的筹码。但是菲利普三世不同,他与殖民地的诉求一样,维持独立和自由。这个独立与自由不仅是针对帝国,还是针对詹姆斯党,亦同样针对威廉三世国王所代表的本土,显然,菲利普和殖民地的诉求更多,而且是帝国不能满足的。
而安德罗斯却以为菲利普同意自己的战略,与其畅快而谈,推心置腹。
“我听从缅因一带逃来的伐木场主,说有一支敌人的骑兵队正通过陆地前进而来,他们袭击了我们的村庄、伐木场和猎场,抢夺和强买牲畜和粮食,但我知道的并不是很多,菲利普爵士,对此你准备如何应对毕竟爵士已经是军队的统帅了。”安德罗斯开始就目前的形势作出探讨,他其实是年初刚刚抵达,利用本土增援的部队直接占领了波士顿,但一直被困在城市里,对周边并不知晓,如果不是中国进攻,或许下一场战争就是他与菲利普爵士之间的了。
菲利普爵士一直负责作战,因此了解的更为清楚:“其实我们与缅因、新罕布什尔等地的民兵已经与敌人展开了几次激战,并且贿赂沿途的印第安部落参战,但是结果不尽如意,我们一方死伤了一百一十多人,确定杀死的敌人只有不到十个。”
“怎么会这样,那是中国精锐陆军吗?”
“我本人并不知道中国精锐陆军什么水平,实际上,我只在波士顿见过几个中国走私商人罢了。而此次陆地进军的对手是哥萨克,他们是最好的探险者,骑战、步战都很娴熟,装备也很好,枪打的特别准,可以在六百英尺(不到两百米)外打碎火枪手的脑袋,在丛林中,印第安雇佣兵和一些民兵伏击他们,这些人的格斗技巧非常好,马刀、短矛用的娴熟,他们还有胸甲。
而且对方的统帅很有才能,他们只抢夺我们,对印第安人却很温和,抓到印第安人会直接释放,并且主动接触各部落,提供各种礼物,他们在分化我们的力量。而山川河流也无法阻止他们,现在已经有印第安人加入他们,为他们引路。想不到哥萨克人如此难缠。”菲利普给出的答案很客观,实际上,新大陆英国殖民者是信息的沙漠,他们对帝国不了解,也不了解哥萨克。
哥萨克原本就英雄善战,具备探险和远征的各种才能,加上帝国为其配备的各种先进装备更是战力飙升,而北美的气候环境与他们的家乡区别也不是很大,身为统帅的别林斯基也具有相当的才能。
“那现在我们联合了,您准备如何做?”安德罗斯也没有想到敌人会这么难缠,他虽然也不了解哥萨克,但却了解菲利普手下的民兵和那些如鬼魅一样的印第安猎手,他们都奈何不得,可见哥萨克并非泛泛之辈,而现在,甚至不清楚敌人的数量。
菲利普爵士说道:“我什么都不想做,总督阁下,在对付哥萨克的时候,我们连战连败,这对民团的士气影响很大,您知道我手下的军队,他们也承受不起太大的失败,我可不想等到敌人到达波士顿城下的时候,他们听到炮声就一哄而散。事实上,我已经解散了几支小队伍,这群人来自哥萨克过境的新罕布什尔、缅因,他们军心涣散,与其影响其他人,不如让他们离开。”
安德罗斯则是说道:“我向罗亚尔港派遣了四次侦查船,只有一次回来。”
“铁甲舰,他们有蒸汽动力的铁甲舰。”
“铁甲舰,铁制的船吗?铁那么沉,怎么浮起来,就算浮起来,应该比木船慢才对。”菲利普爵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他在殖民地呆了太久了,久到对外界一无所知。而安德罗斯却没有嘲笑他,在年前离开前,他与菲利普爵士还不是一样的。
安德罗斯解释:“爵士,那是一种在任何性能上都超过木质战舰的存在,记住,是任何性能。几句话也无法向你解释清楚,我只能给你一个忠告,我们的对手前所未有的强大,你作为军事统帅,一定要注意。”
菲利普爵士闻言,忽然意识到一点,或许是安德罗斯没有战胜敌人的把握,才把指挥权交给自己。
安德罗斯继续说道:“从各方面来的消息来看,罗亚尔港那支军队是敌人主力,海战已经不存在任何胜利的可能,就连英荷联合舰队都不是敌人的对手。而陆战呢,我们尚且不清楚敌人的规模,所以我们一定要谨慎的使用武力。”
菲利普清楚安德罗斯的意思,谨慎的使用武力就是不要被敌人各个击破,而且要永远有后招。
帝国二十八年六月四日,波士顿海岸。
因为知道敌人的目标必然包括这座新英格兰最大的城市,所以从一开始,菲利普爵士就让人破坏了港口设施,用一些破船沉在了码头区域,并且动员了波士顿居民,在容易登陆的海岸边搭建了简易的防线。
这条防线就位于海滩之上,距离海岸线不到百米,最前沿是用沙袋构筑的几处炮垒,炮垒外围则是布置了鹿砦等设施,后方则是以沙袋、木料、破船构筑的胸墙,大部分士兵位于胸墙之后防守,而在海滩后的林子里则是安德罗斯总督的冷溪步枪团,这在英国陆军之中也是精锐部队。
“您看,我们可以用前沿的炮垒射击海面上划桨而来的小船,做第一波拦截,而配备了火枪的士兵则处于胸墙保护下,掩护前沿的炮垒。”菲利普爵士站在树林边的一处高地上,不无骄傲的介绍自己的防御工事,身边除了安德罗斯,还有几个殖民地议会的代表,但是此刻没有人真的听他讲解,所有人都很土包子一样,看着海面上那几艘浑身上下漆黑,喷吐着黑烟的钢铁怪物。
“爵士,你的军队能对抗这种铁甲舰吗?”
“阁下,请您放心,敌人铁甲舰再强,也无法上岸。”菲利普爵士感觉这是一个愚蠢的问题,继续介绍起来。
而安德罗斯却看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远征舰队的两艘铁甲巡洋舰和两艘护卫舰此刻全都横对着海滩,落下了船锚,这是很正常的,但是却没有任何小船放下,没有小船,该怎么登陆呢?
菲利普爵士说道:“诸位请看,中国人把船停在了距离海岸三分之二英里(406米)的地方,就是担心我们的炮垒会打到他们的铁甲舰,看来所谓坚不可摧的铁甲舰也只是传言罢了,这样他们的士兵就会花费更多的时间划船上岸,而一上岸,就会遭遇火炮和火枪齐射。”
“中国人是傻子吗?为什么顶着我们的炮火登陆,他们不会向北移动几公里,避开你的炮垒吗?”一个年轻的议员问道。
菲利普瞪了他一眼,说道:“狂傲!中国人与你一样狂傲,区别只是在于,他们因为胜利太多太容易,而你是因为太无知。”
年轻的议员却是说道:“那么爵士,请您告诉我,为什么铁甲舰的炮口没有对准你的工事,反而对准了我们。我们距离他们超过了25英里,他们的火炮难道能打中我们吗?如果不能,那么就不应该对准我们,如果能,那么就可以必然摧毁你设计的所有工事。”
“胆小鬼!”菲利普爵士冷冷说道。
正在这个时候,外海远征舰队再次发生了变化,随着一艘护卫舰抵达,所有的船只都收起了锚,转向驶向了深海,菲利普爵士哈哈大笑:“看到没有,中国人也自知不是对手,无法攻克我的工事,所以灰溜溜的离开了。”
几个人纷纷凑上去拍马屁,只有那位年轻的议员若有所思,而在帝国舰队离开之后,沙滩上的军队也爆发出了一阵阵的欢呼,菲利普爵士立刻邀请安德罗斯总督和议员前往海滩,接受士兵们的祝贺,但这个时候,一名骑兵飞驰而至,带来了令人绝望的消息。
“爵士,大事不好,波特兰沦陷,哥萨克人在昨天在两天前的凌晨偷袭了波特兰,天亮之后,中国海军舰队就在波特兰海岸发动了登陆。”骑兵用最为急促的声音传递着失败的消息,更让这个消息感到绝望。
“立刻集合军队,我们必须发动反击了。”菲利普立刻高声呼喊。
那位年轻的议员站出来,问骑兵:“入侵者有多少,你看清了吗?”
“哥萨克人至少有一千,其中一大半是骑兵,海面上有超过二十五艘的战船,很多超过两百英尺长,他们拥有强大的火炮,在三英里外就把我们增援沙滩的民团打散了,发射的还是开花弹。”骑兵认真回应说道。
议员则是说道:“一艘战船哪怕带一百人,敌人就有超过四千军队,如果把武装后的水手算上,数量还会更大,菲利普爵士,你还想去反击吗?”
菲利普犹豫了,而议员们则看向了安德罗斯,说道:“总督阁下,我们不能把仅有的军队浪费在别的地方,这是我们唯一的筹码。”
安德罗斯原本就不想去硬碰硬,于是对菲利普说道:“爵士,我们要谨慎的使用兵力,不是吗?我们接受不了大败。”
也就是这个时候,海面上一艘划桨船靠近,菲利普的手下一拥而上,发现是一群被俘虏的英国船员,刚刚被释放。在审问之后,不仅得到了波特兰沦陷的消息和远征舰队的实力讯息,这群人还带来一封裕王李君威写给总督安德罗斯的信。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安德罗斯不敢隐藏,直接拆看了书信。在书信之中,李君威表达了对安德罗斯投入到威廉三世麾下的遗憾,他认为这是詹姆斯二世的傲慢和愚蠢所致,事实上,李君威根本就不在乎安德罗斯的在殖民地的那点产业,在李君威眼里那都是蝇头小利。李君威表达了对安德罗斯维护个人利益的尊重以及认可他在殖民地的影响力,并希望他在适当的时候做出正确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