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看到风向了。”他很艰难地说道。“想要把狸力一族的想法用人类的言语说清不是件容易的事。”子恒这时看到了火的画面,那些人有火把,子恒按着半夏的肩膀叫她蹲下,然后自己蹲在她的旁边,那些不速之客分了组进行搜索。
“他们来的人数很多,而且那三匹大狸力都受了伤。”子恒尽量用更安慰的语气说道,“不过,它们是安全的,就算是受了伤,斑仔它们应该也不会被抓到的,而且这些人也没有预料到我们会在这里。人们通常不会看见预料以外的东西。所以他们很快就会放弃,然后扎营。路大安现在跟那三匹大狸力在一起。”黑暗中,他看到半夏点了点头。
“一定会没事的,我们会没事的,子恒。我们会没事的。” 子恒惊讶地想,她在安慰我!
那些不速之客的嘶喊声就像永无休止似的。远处有好几个地方都有火把在移动,夜幕下闪烁着点点火光。
“子恒,”半夏轻声说道,“如果我们能回到家,火把节的时候你愿意跟我跳舞吗?”
子恒的肩膀不禁颤抖起来,但是没有发出声音,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是想笑还是想哭。“一言为定,你可不要忘了。”他的手违反自己的意志握紧了斧柄,提醒自己他仍旧握着它。他用耳语又重复一次,
一言为定。他在心中祷告这一天真的能到来。 这时,一队队的男人举着火把骑着马在山坡之间来回搜查,每一队有十到十二人,不知道到底有多少队。有时候他能同时看到三四队,往不同的方向从山坡下经过。这些人之间不停地互相喊话,夜色里不时地传来叫声,既有马的惊嘶,也有人的惨叫。
子恒发现自己不但能用双眼看到山坡下面,还通过大狸力传来的感应知道其他地方的情形。他小心地跟半夏一起蹲伏在山坡上,看着下面像一支支如同萤火的火把;同时,在意识深处,他又在同时跟斑仔、追风和疤脸一起在夜色中飞奔。
那些大狸力被大虫渠鸟伤得太重了,无力跑得太远,也没法跑得太快,所以它们打算把那些骑马人赶回他们的营火边上。人们最终总是会向火焰寻求安全,而狸力一族则习惯于在夜晚徘徊。
有些骑马人用绳子牵着一些没有骑士的马匹,当灰色的身影在他们中间冲过时,那些马立即惊慌地嘶鸣着,眼珠睁大乱转,嘶鸣着挣脱拉扯他们的绳子,向各个方向逃命。那些有骑士的马匹也在尖嘶,因为灰色的影子从黑影中冲出,用利牙撕裂了马儿们的脚筋。
又过了一会儿,骑士也在喉咙被有力的下颚咬穿之前发出惨叫。虽然子恒对路大安的感觉要弱得多,但他知道他也在那里,路大安手执长刀,在夜色之中潜行,就像一匹配着一只尖利獠牙的两脚大狸力。嘶喊声渐渐变成咒骂声,然而,这些人依然不肯放弃。 突然子恒注意到那些拿着火把的汉子其实是遵循了某种规律而行动的。每次有一队人出现在他视线里时,至少其中一个人距离他和半夏躲藏的山坡会越来越近。
虽然路大安说过要他们躲起来,但是如果自己和半夏逃跑会怎样?也许,我们必须不停移动,才可以一直躲藏在黑暗中。也许。现在天色已经足够黑了。
子恒转头,刚想跟半夏商量自己的发现,可是情况几乎同时发生了改变。一队十二支火把出现在山坡底,随着马匹的跑动起伏,长矛明晃晃的尖头在火光中闪烁。子恒定住,屏住呼吸,手握紧了斧柄。
那些人骑马本来忆经过了这个山坡,然而,其中有一个人大声喊了一句什么,火把又转了回来。子恒绝望地思索逃脱的办法。但是,这时候只要他们一动,就肯定会被发现,也许他们已经被发现了。一旦暴露,就再也没有任何机会了,就算有黑暗的掩护也没有用。
那些人在坡底下站定了,每个人都是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握着长矛,靠膝盖的压力控制坐骑。在火光照耀下,子恒看到了他们身上的白道袍——火传居士!白羽客们高举着火把,在马鞍上前倾身体,看着过堂白虎神卫符手雕像指下面的深色阴影。 “好像是有东西,”其中一个人说道,他的声音大得有点过分,似乎在害怕隐藏在火光以外的东西,“我告诉过你,那个东西里可以藏人。”
另一个声音问道:“那不就是一匹马么?”
半夏一手扶住了子恒的手臂,黑夜中,她的眼睛睁得很大。即使阴影遮挡了她的脸孔,她脸上的问题也很明显。现在怎么办?路大安和那些大狸力还在外面被这些人追杀。下面的马匹不安地跺着脚。如果我们现在逃跑,他们肯定能追到我们。
其中一个白羽客催马走上山坡,高声道:“如果你能听懂我在说什么,马上出来投降。只要你们不作反抗,我们就不会伤害你。如果现在不投降,那么你们全都会被杀。你最好别怀着任何侥幸。”
长矛的镔铁枪头被压低指着前方,在火光中熠熠生辉。 “子恒,”半夏轻声道,“我们跑不过他们的。如果我们不投降,他们会杀死我们。子恒?”
此刻,路大安和那些大狸力仍然没有放弃。远处传来遥遥的嘶喊,有一个白羽客离斑仔太近了。
“如果我们逃跑的话,”半夏在看子恒,等他告诉她下一步的打算。“如果我们逃跑……”他疲倦地摇了摇头,心神恍惚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走下山坡,朝着火传居士走去。
身后,半夏叹了口气,拖着无奈的脚步跟在他身后。为什么这些白羽客这么死追着不放,他们这么痛恨狸力吗?斑仔它们为什么会嗅到危险的味道?风从那些骑士身后的方向吹来,他几乎觉得自己也嗅出了不妥的味道。
“丢掉斧头。”领头的家伙吼道。
子恒踉跄着朝火传居士走去,他皱起鼻子,想把他以为自己闻到的味道逐出鼻孔。
“丢掉斧头,你这该死的乡巴佬!”领队的调整长矛,将枪头指向子恒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