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过了好几百年之后,那两个人重新出现了,开始慢慢拉着渡船回来。渡船靠在了村子下方的岸边,明承留下把船绑好,言昭则跑到邓禹跟前。他的脸色苍白,脸颊上的箭疤十分显眼,他的声音在发抖。
“对岸对岸没有埋伏,大人,”但是他深深作了一个揖,这趟使命使他又湿又冷。“不过,大人,您必须自己去看看。在那棵距离对岸岸边五十步的石马尾松那里。我无法形容。您必须自己去看。”
邓禹皱着眉,看看言昭又看看对岸。最后他说道:“好,你做的很好,言昭。你们两个都是。”他的语气精神起来。“周翰,从屋里给他们俩找些擦身的抹布。看看有没有人留下可以泡茶的热水。如果可以的话,给他们喝点暖身的东西。然后把第二队以及驮马带过来。”他转身对令公鬼说道,“好了,你准备好去看看雅砻江的南岸没有?”没有等回答,他就跟叶超以及半数武士一起朝着渡船骑去。 令公鬼只犹豫了片刻就跟了上去。巫咸跟他一起。令他惊讶的是,子恒骑在他们前面,样子阴沉。一些武士一边沙哑地开着玩笑一边下马拉扯缆绳,把渡船拉过来。
马鸣等到最后一刻才骑马过来,挤上船去。其中一个定阳武士在解开渡船。
“我迟早都是要来的,不是吗?”他喘着气说道,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必须找到它。”
令公鬼摇摇头。马鸣的样子健康得不能再健康了,令公鬼几乎忘记自己为什么要来。为了找到匕首。让邓禹拿走弯月夔牛角吧。我只想为马鸣找到匕首。“我们会找到它的,马鸣。”
马鸣板着脸瞪了令公鬼一眼外加对他的漂亮红曳撒的冷冷一瞥然后转身走开。令公鬼叹了口气。 “别担心,一切会好的,令公鬼,”巫咸轻声说道,“总会好的。”
渡船离开岸边,落入水流中,响亮地吱呀一声牵动缆绳。武士们穿着头盔和铠甲、背上背着剑,在船上走动拉扯渡船,他们是笨手笨脚的渡船夫,但是足够拉着渡船过河了。
“我们离开家的时候也是这样,”子恒忽然说道,“在暗礁渡口。渡船夫的皂靴在甲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渡口附近的水流汩汩作响。那就是我们离开家的情景。然而这次,情况更糟。”
“怎么会更糟?”令公鬼问道。子恒没有回答。他搜寻着对岸,他的金色眼睛几乎在发光,但是,那并非渴望的光芒。
过了一小会儿,马鸣问道:“怎么会更糟?” “会的。我闻到了。”子恒不肯再说。
叶超紧张地看着他,不过,自从离开海门通,叶超似乎看任何人任何物都很紧张。
渡船撞上南岸,精壮的厚木板撞在几乎遮挡在树木下的坚硬粘土上发出空洞的砰击声,邓禹命令负责拉渡船的定阳武士们留下两人把渡船拉回去,其他人全都上马,跟着他走上岸。
“往前走五十步到一棵巨大的石马尾松那里,”邓禹边骑进树林边说道。他的声音太过冷漠。如果言昭无法形容的话有些武士松了松背上的宝剑,手中拿好了长矛。
起初,令公鬼以为那些绑着手臂吊在石马尾松粗大的鸦青色树枝上的影子是稻草人。深红色的稻草人。然后,他认出了两张脸。常古,还有另一个跟他一起看守的汉子。康强。他们眼睛瞪着前方,牙齿呲裂着静止在痛苦的嗥叫中。他们受了很久的折磨才死去。 子恒的喉咙发出了一个近似于咆哮的声音。
“天啊,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怕的场面,大人,”叶超虚弱地说道,“我从来没有闻过这么可怕的暴行,除了那个晚上的海门通地牢。”
令公鬼狂乱地搜寻着太虚。火焰似乎成了妨碍,令他眩晕的光芒随着他抽筋一般的吞咽而摇晃,但是,他竭尽全力,直到把自己包围在空灵之中。然而,眩晕在太虚中跳动着。第一次,它不是在太虚外,而是在太虚里。难怪,看到这样的场面。这个念头在太虚的表面掠过就像落在热锅上的水滴。
“他们遇到了什么事?被活生生地剥了皮,”令公鬼听到身后有人说道,还有某人作呕的声音。他猜那是马鸣,但是,那些都距离太虚中的他很遥远。可是,那令人恶心的闪光也在太虚中。令公鬼不禁想,自己也可能快要吐了。
“把他们放下来,”邓禹厉声说道。他犹豫了片刻,补充道,“埋了他们。我们不能肯定他们是否闇黑之仆。他们有可能只是被当成囚犯抓走了。有可能。至少,让他们得到来自地母的最后拥抱。” 有人小心翼翼地拿着刀子骑马上前;就算是对能征善战的定阳人来说,把自己认识的人被剥了皮的尸体放下来也不是件轻松的事情。
“你没事吧,令公鬼?”邓禹问道。“我也不习惯这种事情。”
“我没事,邓大人。”令公鬼释放了太虚。于是它恶心的感觉稍微轻些,他的胃仍然在收缩,但是好一些了。邓禹点点头,掉转马头看着他手下士做活。
葬礼很简单。在地上挖了两个洞,大家沉默地看着尸体被放进去。挖坟墓的人就这样开始往墓里填土。
令公鬼很震惊,但是巫咸轻声给他解释:“定阳人相信我们全都来自于大地,所以必须回归大地。他们从来不使用棺材或者寿衣,尸体从来不穿衣服。大地必须拥抱尸体。他们称之为地母的最后拥抱。他们也没有悼念词,只说愿上天护佑你,愿昊天上帝庇护你。地母的最后拥抱欢迎你回家。”
巫咸叹了一口气,摇摇巨大的脑壳,又道:“这次我认为没有人会说这句话。不论邓禹怎么说,令公鬼,常古和康强杀死了守护狗门的守卫,并且把闇黑之仆放进卫所应该是事实。那一切一定都源于他们俩。那么,是谁朝着丹景玉座射了那支箭?”
令公鬼咽了咽口水:“应该问,是谁向我射箭?”
巫咸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