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仪景公主则几乎细不可闻地嘟囔:“你还要我小心。”董四哥的目光只盯着湘儿,而且,很警惕。
“你这话什么意思?”他轻声问道。
湘儿解开衣袋,在颈后摸索,然后扯出一根塞在裙子里的皮绳。绳子上挂着两只金戒指。当紫苏看清楚其中一只时,她倒吸了一口气,那正是她刚才在街上时看到的湘儿画面之中的汉子重戒。不过,她知道,是另一只较轻的为女人的纤细手指而做的戒指,才使董四哥的眼睛几乎掉出眼眶。
巴蛇噬尾。
“你知道它的意思,”湘儿边说边把巴蛇戒指从绳子上取下,不过,董四哥一手把它握住了。
“请收起来,”他的眼睛不安地扫视四周;紫苏看不到有人在往他们这边看,可是,董四哥的目光仿佛觉得每一个人都在盯着他们看。“那戒指很危险。万一被人看见”
“只要你明白它的含义就够了。”湘儿的平静叫紫苏吃惊。她把皮绳从董四哥手中取出,重新戴回脖子上。
“我知道的,”他沙哑地回答,“我知道它的意思。如果你也许真的有机会。你说,有四个人?我猜,这个喜欢听我叨叨的女孩会是四人之一。还有你和……”他朝仪景公主皱眉,“这个孩子显然跟你不……不一样。”
仪景公主恼怒地挺直了腰,可是湘儿一手按住了她的胳膊,朝董四哥露出邪魅的微笑:“她跟我一起走,船老大。就算我们还没获得戴戒指的资格,我们的能力也可能足以让你吃惊了。当我们出航时,你的船上将会有三个在有需要时可以对抗伍相奴的人。”
“三个,”董四哥轻声念道,“确实有得打。也许……”他的表情轻松了片刻,但当他看着她们三人时,表情又恢复了担忧,“我应该现在就把你们带上大发号开船,可是,河神在上我能知道如果若是你们留下将会遇到什么,甚至于,如果你们跟我走又会遇到什么。”
“听我说,并且记住我下面说的话。”董四哥又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声音压得更低,而且小心地选择着用词。“我曾经见过一个……一个戴着这种戒指的女人被宵辰人捉住。那是个苗条漂亮的娇小女子,带着一个貌似剑术高手的大块头汉子。他们俩的其中一个一定是大意了,因为,宵辰人给他们设了陷阱。那个大块头战死之前放倒了六、七个宵辰士兵。那个……那个女人他们出动了六个伍相奴,突然从她四周的巷子里冲出来。我以为她会采取某些行动,你知道我的意思可是我是不清楚这些事情的。前一刻她还仿佛可以把她们全部摧毁,下一刻,她的脸上出现了恐惧,然后,她就开始尖叫。”
“她们切断了她与太一的接触。”仪景公主脸色刷白。
“不要紧,”湘儿平静地说道,“我们不会容许她们对我们做同样的事情。”
“哎,也许会像你说的这样吧。不过,我直到死都会记得那一幕。凌春,对了,这就是她尖叫时喊的名字。其中一个伍相奴哭着跪倒在地,然后,她们把一个那种项圈戴在了那个女人的脖子上,而我……我逃走了。”他耸耸肩,搓搓鼻子,盯着自己的酒杯,“我亲眼见过三个女人被捉,我受不了那种情景。我必须告诉你们,就算要我把亲爷爷丢在岸上,我也要开船逃离这里。”
“半夏说过,她们逮到两个鬼子母,”紫苏缓缓说道,“一个临月盟的,叫凌春,另一个她不知道是谁。”
湘儿瞪了她一眼,紫苏红着脸沉默了。从董四哥的脸色看来,告诉他宵辰人捉了两个鬼子母而不是一个,对她们的目的没有任何好处。
然而,他忽然瞪着湘儿,长饮了一口梅子酒:“那就是你们为什么在这里的原因吗?为了救那两个人?你刚才说过,你们有三个人的。”
“你需要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了,”湘儿轻快地回答,“接下来的两、三天里,你必须随时准备启航。你愿意吗,还是说,你宁愿留在这里看看到底他们会不会砍下你的头?船多得很,船老大,我今天是一定要找到一条肯搭载我们的船的。”紫苏屏住了呼吸;她的十指在桌面下紧紧绞在一起。
终于,董四哥点头。“我会准备好。”
当她们回到街上时,紫苏吃惊地看到,店门一关上,湘儿就瘫软在店前。“你不舒服吗,湘儿?”她担心地问道。
湘儿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站直身,拉直裙摆。“对某些人,”她说道,“你必须表现出十分的把握。如果你让他们看出一点犹豫,他们就会把你踢往你不想去的方向。其实我刚刚心里也没底,我真害怕他说‘不’啊。来吧,我们还有计划要做。我们还有一两个问题要解决。”
“希望你不讨厌鱼,紫苏。”仪景公主说道。
鱼?这算个问题?紫苏边想边跟着她们走。她非常希望,这次湘儿并非仅仅是表现出有把握而已。
另一边,子恒正一边戒备地打量着村民,一边下意识地拉扯着身上的披风。披风对他来说太短了,胸口有绣花,破了几个洞,可是连补都没有补过。尽管他的衣服跟屁股上挂着的斧头形成了怪异的组合,却没有一个村民多看他一眼。叶超的披风下穿着一件胸口有蓝色云纹的曳撒,马鸣穿着一条肥绸裤,把裤脚塞在皂靴里。这就是他们在那个荒废村子里能找出来的所有行头了。子恒心想,眼前的这个村子是否也很快就会荒废。半数石屋是空的,在他们脚下的这条泥土街道前方,客栈的门前,有三辆超载的牛车,车上的货物高高隆起,全都用草席盖好,用绳子捆住,家属们围站在车子四周。
当他看着那些人挤在一起,对那些至少眼下还留下的人道别时,子恒认定,这些村民并非对陌生人不感兴趣;他们的目光是在小心翼翼地避开他和其他人。这些人学会了不要对陌生人显露好奇心,即使那些陌生人显然不是宵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