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土如雨般落在她们自己身上。宵辰士兵嘶喊着很有秩序地散开到巷子或者门廊后躲藏起来。片刻之后他们就全都不见了影子,只剩下躺在街上那两个大坑旁边的死伤者,其中有些在虚弱地挣扎,街上都是呻吟声。
湘儿摊摊手掌,同时想往两个方向张望,同时骂道:“你这个笨蛋!我们要尽量减少注意!现在这是没希望办到的了。”她只希望她们能设法绕过士兵,通过巷子到达海港。现在那些伍相奴肯定知道了。她们不可能没感觉到的。
“不,我不要再戴上那个项圈,”半夏恨声说道,“我不要!” “小心!”紫苏喊道。
随着一声尖啸,一个像马匹那么大的火球飞到了空中,开始落下。对准了她们。
“快跑!”湘儿喊道,朝着最靠近自己的一条夹在两间店家中的巷子飞扑过去。
火球落地时,她笨手笨脚地趴到了地上,痛哼了一声,撞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热风把她吹到了窄巷深处。她大口吸着气,翻过身来,瞪着街上。
她们刚才站着的青石街道已成碎片,噼啪作响,留下一个十步直径的黑色圆形。仪景公主蹲在街对面另一条巷子里。紫苏和半夏没了影子。湘儿恐惧地一手捂住了嘴巴。 仪景公主似乎明白湘儿在想什么。王女使劲摇头,指着街道下方,喊道:“她们在那边。”
湘儿先松了一口气,然后立刻变成低吼:“蠢女孩!我们很可能会被她们抓住!”
然而,现在不是责备的时候。湘儿快步走到街角,小心翼翼地从屋子边缘往外看。
一个西瓜大小的火球从街道上方朝着湘儿呼啸而来。她往后一跳,勉强躲过。那火球就在她的头刚才所在的街角那里爆炸,石头碎片砸了她一身。
在湘儿意识到之前,愤怒已经携带着紫霄碧气冲击着她的身体。雷电从空中打下,噼啪一声落在街道上方靠近火球出处的某个地方。另一道尖齿雷电撕裂了天空,而她则沿着巷子狂奔。身后,雷电割开巷子的入口。 湘儿想,要是董四哥的船没有在等我们,那自己这一次可真是凶多吉少了,保佑我们到达那艘船吧!
董四哥此时正唰地站直,看着雷电划破蓝灰的天空打在城里某处,然后又来一次。天上的云层还没厚到可以产生雷电的地步。
城里有什么东西发出响亮的轰隆声,然后一个火球砸进了码头上方的屋顶之中,碎石沿着大跨度弧线乱飞。码头里的人没多久之前就已经基本跑光了,除了少数宵辰人。他们现在疯狂乱跑,手里提着刀剑,大声嚷嚷。一个汉子从其中一个大仓库里出来,牵着一只梼杌,梼杌一跃就是数十尺,那汉子不得不跑步才能跟上。他们消失在其中一条从水边往上的街道里。
董四哥的一个船伙儿朝一把斧头冲去,捡起来高高举起,朝着一根麻绳砍下。
董四哥迈了两个大步上前一手握住举起的斧头,一手捏住那人的喉咙。 “大发号一直等在这里,直到我说开船为止,金胖子!”
“兄弟们等不了了,老大!”旁边的独眼李喊道。一次爆炸引发的回响如雷声般撼动码头,海燕惊得尖叫着冲上天空盘旋,雷电再次闪过,劈打冷泉镇城里的土地,“那些伍相奴会杀死我们所有人!趁他们还忙着自相残杀,我们快逃吧!我们走了他们都不会发现的!”
“不行,我已经做出承诺,”董四哥说。他从金胖子手里拔出斧头,“咔哒”一声丢在甲板上,心想:我做出了承诺。快点,女人,他心想,不论你们是鬼子母还是什么人。快点!
董四哥看着冷泉镇上空闪耀的雷电,然后就把它丢在脑后。有几只飞行怪兽——毫无疑问是宵辰怪兽之一,狂乱地躲避着霹雳。如果是风暴快来了,那将会妨碍他们,同样也会妨碍宵辰人。前方,几乎没有树、偶尔有几丛稀疏矮树的小土丘仍然阻挡在他和冷泉镇之间,把城镇藏在后面。
与此同时,大成子的千人军团在他两侧排开,形成一条在山丘之间起伏的长长的骑兵波浪。冷风拉扯着他们的白羽客,鼓动着南谷子身旁的旗帜,上面画着火传居士的光芒万丈的金色太阳。 “现在走吧,南谷师侄,”大成子命令。瘦脸汉子犹豫了,大成子语气加重道:“我说,走吧,火传居士南谷!”
南谷子两手抱拳,作了一个揖:“遵命,师叔。”他掉转马头,身上每一根线条都写着不愿意。
大成子把南谷子丢到脑后。他已经做了能做的事了。他提高嗓门命令道:“慢跑前进!”随着马鞍的吱呀声,一长排白羽客骑兵朝着冷泉镇缓缓前进。
令公鬼从街角往外看看正在靠近的宵辰人,然后愁眉苦脸地蹲身缩回两个马厩之间的狭窄巷子里。他们很快就要走到跟前了。他的脸颊上有干涸的血迹。聂师道留下的刀痕火辣辣的,可此刻无暇理会这些。雷电又一次划过天空。令公鬼能透过皂靴感觉到它的打击传来的震动。
“苍天在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靠近了?”邓禹说,“我们必须保住神霄玉府伏魔令,令公鬼。”尽管外面有宵辰人,空中有雷电,城里下方有奇怪的爆炸,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之中。
马鸣、子恒和叶超在巷子另一端的入口处,监视另一个宵辰巡逻队。这个地方距离他们的马匹已经很近,只要他们能过去。
“她遇到麻烦了,”令公鬼嘟囔。“半夏。”他的头脑里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组成他生命的碎片陷入了危险。半夏是其中一个碎片,是组成他生命之网的业力之一,但是,还有其他的业力,而且他能感觉到那些业力受到了威胁。在下面,在冷泉镇。如果那些业力被毁了,他的生命之网将永远不能完整,不能达到应有的完整。他不理解这一切,太复杂了,但他的感觉明确而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