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迹布满了她的脸。”他喃喃地说道:“这就意味着,她会死于暴力?”听到自己的话语竟然显得如此轻松,子恒不禁感到害怕。
“但我能做些什么?如果我告诉莫止,如果我让她相信这些,她只会在恐权中度过她最后的日子,但一切仍旧不会改变。”
紫苏微微点了点头。
如果她将死于暴力,这就意味着,营地会遭到攻击。但他们每天都会派出哨兵,营地周围曰夜都有人站岗。而纯熙夫人也说她已为营地设下了守护结界,除非十首魔王罗波那的爪牙误打误撞地闯进来,否则没有人能看见营地。子恒想到狸力们也许能有所帮助。不!我们派出的那些哨兵就能找到试图接近营地的东西了。
“她要走一段很长的旅途,才能回到她的族人那儿。”他似乎是在对紫苏说,也似乎是在对自己说:“匠民不会让他们的马车越过那些丘陵。在这段旅途上,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紫苏悲哀地点了点头。“而我们甚至没有能力派卫兵保护她。不过,就算能这么做,应该也没什么用处。”
紫苏告诉过子恒,她以前曾经试图警告过人们将要发生的事情。她这样做了六、七次,才终于明白不是每个人都能看见她所见到的东西。从那以后,她就没有再对人们说过什么,因为她知道,如果人们相信她的警告,事情只会变得更糟糕。当一个人相信紫苏的话时,往往是在事情已经发生了之后。
“什么时候会发生?”子恒问。这句话在他的耳里听起来显得冰冷异常,又像铸铁一般生硬。他想:我没办法为莫止做什么,但我也许能弄清楚我们是否会遭到攻击。
他的话一出口,紫苏就摊了摊自己的双手。她压低声音说道:“我不清楚。我从来都不能确定一件事会在什么时候发生,我只能知道它将会发生。即使我偶尔能够解读我所见到的画面,也没办法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实现。你不明白,这些画面并不能随我的心意出现,我也不是每次看到这些画面,都能知道它们的含意。它们会在不经意时出现,而我又偶尔能了解它们之中的一些含意。这种情况并不多,只是偶尔。”
子恒竭力想说一些安慰的话,但紫苏只是自顾自地说下去,“有可能某天我会看见某个人身边的东西,但到了第一天,它们就全都不见了。大多数的时间里,我无法在任何人身边看到什么幻像。虽然鬼子母和退魔师身边总是有各种画面,但他们身边的画面也总是深奥难解。”她带着探索的神情瞥了子恒一眼。“还有一些人也是如此,不过这样的人并不多。”
“不要告诉我,你在看我的时候发现了什么。”子恒严厉地说,但他很快地又耸了耸沉重的双肩。从孩提时代起,他就比身边的小伙伴们要强壮得多。那时他就明白如果一个人比周遭的人来得强壮,他就很容易会在无意中伤害到别人。这让子恒在对待别人的时候一直都非常谨慎小心,而且总是会为自己明显流露出来的怒意感到后悔。“抱歉,紫苏。我刚说话的语气不太好。我不是有意要伤害你的。”
紫苏惊讶地望了子恒一眼:说道:“你并没有伤害我。没有几个人想知道我看见了什么,这一点确实值得庆幸。苍天在上,如果有其他人能做到这一点,我可不想去向他打听些什么。”
就连鬼师也没听说过有其他人具有像紫苏这样的天赋。“天赋”,这是鬼师的说法,虽然紫苏自己并不这么认为。
“我只是希望自己能为莫止做些什么。我无法忍受明明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却无能为力的感觉。”
“奇怪了,”紫苏轻声说道:“为什么你看起来对这名铸刀人女子如此关心。虽然他们是绝对的墨家非攻兼爱之传人,但我总是看到暴力包围着她。”
子恒突然将目光转向一边。紫苏也立刻闭上了嘴。
“铸刀人?”一个低沉的嗓音响起,好似一只巨大蜜蜂的嗡嗡声。“铸刀人怎么了?”黄巾力士走到他们身边,粗大的拇指还压在书上他刚刚读的那一页。他的另一只手里则拿着一支烟锅,一缕青烟缓缓升起。他的黑掠色圆领袍连领扣都扣得紧紧的。长外衣的下摆一直垂到膝盖,几乎要碰到高筒靴的上缘。子恒站直的时候,头顶甚至还不到他的胸口。
很多人都被巫咸的面孔吓到过。他的鼻子很大,即使放在他这个黄巾力士的脸上,也很像是猪鼻子般,而他的嘴更是大得不成比例。他的眼睛好像两个茶盘,厚重的眉毛也几乎垂到了双颊。一头长发里,突出两只尖耳朵。有些从没见过黄巾力士的人甚至会把他当成是黑水修罗。不过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黑水修罗就像黄巾力士一样,只是传说中的生物。
巫咸发觉自己打扰了子恒和紫苏的谈话,脸上憨厚的微笑中显得有些尴尬,双眼也不好意思地眨了眨。子恒望着他天真的表情,心里不禁冒出一个想法:没有人在看过这位黄巾力士第一眼之后,还会继续害怕他。在某些古老的传说中,总是将黄巾力士描写成是凶暴的种族,是凡人永远的敌人。子恒不相信这样的故事。黄巾力士不是任何人的敌人。
紫苏把莫止到来的事情告诉了巫咸,但没有告诉他自己所看见的画面。通常她总是对这些画面三缄其口,特别是当它们预示着不好的事情时。
“你应该了解我无端卷入这些鬼子母和两河人之间的感觉,巫咸。”
巫咸含混地嘟嚷了一声,不过紫苏似乎认为他同意自己的看法。
“是的,”她加强语气说道。“我本来在长葛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但转眼间,我却已经被莫名其妙地,带到陌生之地。好吧,我以前可能也有过这样的漂泊生活。但自从我遇到纯熙夫人之后,我的生活就再也不属于我了。还有……还有那些两河的农村男孩。”她眼睛溜溜转着看着子恒,嘴角向上弯了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