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二赞同地点点头:“可不是吗,大爷。他们以前并不是那样的。没错,他们总是那么狂妄自大。他们看着你的时候,就像是在看一些阿猫阿狗。而且他们总是爱管闲事。但他们以前从不曾制造过麻烦。根本不曾这样的。”
“他们已经离开了,”纯熙夫人说:“把麻烦也一起带走了。我可以确定,我们会度过一个平静的夜晚。”
子恒一直没有开口。但他的内心并不平静。他心想:所有这些古怪的婚事和白羽客都值得注意,但我最想知道的是,令公鬼有没有在这里停留。当他离开的时候,他选择了哪条路。这里的气味不是他的。
跟着冯二,子恒沿着走廊来到另一个房间。这个房间里有两张床、一个脸盆架,以及两张凳子。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巫咸弯下腰,将脑袋探进房间。微弱的日光透过狭窄的窗户照进来。房里的两张床都相当大,床角叠放着整洁的毯子,但床垫看上去相当简陋。冯二在壁炉的架子上摸索了一会儿,找到一支蜡烛和一个火绒匣。然后,他点亮了蜡烛。
“我要帮你把两张床并起来,先……唔……黄巾力士大爷。是的,请稍等一会儿。”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匆忙的样子,而是拿着那个烛台晃来晃去,彷佛是要找一个适合的地方把它放下来。子恒觉得他总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子恒心想:这也难怪,如果白羽客在思尧村做出这些事,我会比他更不安的。
“冯二,一、两天前,有没有别的陌生人路过这里?那是一个年轻汉子,高个子,灰眼睛,红头发。也许他曾经为了挣一顿饭和一张过夜的床而吹奏长笛。”
“我记得他,大爷。”冯二说话的时候,一双手还在不停地摆弄着烛台。“他是昨天早晨过来的。看样子,他已经饿坏了。昨天一整天,他都在喜事上吹羌笛。那是个很俊俏的小伙子。有些女人一开始就对他频送秋波,但是……”他停顿了一下,用眼角瞥着子恒。“他是你们的朋友吗,大爷?”
“我认识他,”子恒说:“怎么了?冯二?”
冯二犹豫了一下:“没什么,大爷。只不过,他真是个古怪的家伙。有时候,他会自言语些什么。还有的时候,他会在别人一言不发的时候突然哈哈大笑。昨晚,他就睡在这间房里。他在午夜时大喊大叫,把我们都吵醒了。他大概作了个噩梦。他一醒过来,立刻就要上路。柴三掌柜也没有费力询问他到底怎么了。”冯二又停了一下。“他在离开前还说了些奇怪的话。”
“他说了什么?”子恒急忙问。
“他说,有人跟着他。他说……”这个有着短下巴的汉子哽了哽喉一,才继续地说道:“他说,如果他不走,他们就会杀了他。‘我们之中有一个必须去死,那将会是它。’这就是他说的。”
“他不是在说我们,”巫咸接嘴地说:“我们是他的朋友。”
“当然,先……唔……黄巾力士大爷。当然,他指的不是你们。我……唔……我不想对你们的朋友说三道四,但我……唔……我觉得他大概是生病了,脑子有点问题。你们知道吧!”
“我们会照顾他的。”子恒说:“所以我们要追上他。他往哪条路走?
“我知道。”冯二一边说,一边挪动着他的脚趾。“我一看见夫人,就知道她能帮助他。哪条路?东边,大爷。东边。他离开的时候慌张的要命,就像十首魔王罗波那在追他一样。你们觉得夫人能帮帮我吗?帮帮我的弟弟?小三病得很严重。陈大婶说她已经无能为力了。”
子恒依旧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样子,把长弓靠在墙角,将铺盖卷和鞍袋放在房里的一张床上。他需要一点时间好好地思考一下。但问题是,思考并不能对他有什么帮助。他看着巫咸,却在黄巾力士那里同样找不到帮助。惊惶失措的黄巾力士耳朵垂下,长眉毛一直垂到脸颊上。“你怎么会认为她能帮助你弟弟,冯二?”
愚蠢的问题!但问题是,子恒无法忍住不问出来。
“我曾经去过一次乐央川,大爷。我在那里看见了两……两位像她一样的夫人。我绝不会搞错的。”
他的声音微弱到几乎像是在耳语:“据说,她们能让死人复活,大爷。”
“还有谁知道这事?”子恒不禁加强了声音的力道。
这时,黄巾力士说道:“如果你弟弟已经死了,那谁也没办法救活他。”
青蛙脸的汉子带着焦虑的神情逐一看着他们,说的话愈发显得混乱了。“没人知道,只有我,大爷。我弟弟可没有死,黄巾力士大爷,他只是病了。我发譬,没有其他人能认出她来。就连柴三掌柜也从不曾离开过这里一二十里外的地方。我弟弟病得很严重。我应该自己去问问她,只是我的膝盖抖得太厉害,夫人她可能听不清楚我在说什么。如果她讨厌我,用天雷劈我该怎么办?如果我错了该怎么办?你不该随便就说一个女人是……我的意思是……呃……”他抬起手,半像是恳求,半像是要保护自己。
“我没办法给你什么承诺,”子恒说:“但我会跟她说的。巫咸,你陪陪冯二好不好,我去跟纯熙夫人说这件事。”
“没问题。”黄巾力士以浑厚的声音答道。冯二哆嗦了一下,发现巫咸的大手搭着自己的肩膀。“他要带我去看看房间,我们会聊聊天。告诉我,冯二,你对书了解多少?”
“书……我不识字啊?黄巾力士……大爷?”
子恒没有再多逗留,便急忙跑回阴暗的走廊里,敲着纯熙夫人的房门。鬼子母刚应了一声“进来”!他就迫不及待地推门冲了进去。
六支蜡烛照亮了客栈里最好的房间,不过子恒看不出这房间到底好在哪里。房间里唯一一张床的四个床角上各有一根立柱,撑起了一副床帐。床垫看上去应该比子恒床上的松软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