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禅机进入电梯,电梯门关闭之后,凯瑟琳就刷了ID卡呼叫电梯,按理说区区两层楼一去一回用不了多长时间,电梯却迟迟没有上来,看来是江禅机下到负四层之后出了一些状况,他没有立刻离开电梯。
15号躺在地上,感觉身体与大脑有某种割裂感,就仿佛身体离大脑很远似的,连动动手指这种指令都要等半天才有反应,可能如果再晚活过来几秒,大脑就会受到永久性且不可恢复的损伤了。
“你们……刚才说什么?”她费力地开口道,“宗主?” 她刚才朦胧中似乎听江禅机在说宗主什么的,但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或者干脆是幻听。
凯瑟琳等在电梯口,说道:“你们宗主也来了,正等在外面。”
“……”
15号从来不敢低估宗主,她早就清楚宗主迟早有一天会挖出真相,但她没想到这么快,而且偏偏是今天,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这倒是稀罕事……”她自嘲地咧嘴笑了笑,“她找到这里为什么不进来?这可不像是她的作风……” “她本来是打算进来的,但出了一些意外状况。”
“什么意外能挡住她?”15号奇道。
“有一个自称优奈的女人出现了,她自称是先生的妹妹,要把先生带走,所以跟宗主起了冲突……”凯瑟琳解释道。
“什么?”
刚才还全身无力的15号像是垂死病中惊坐起一样,上半身弹坐起来,瞪大眼睛说道:“你刚才说什么?” 凯瑟琳又重复了一遍,15号这次确认自己没有听错,急切地问道:“那个女人看着多大?长什么样子?”
“长得挺漂亮吧,但年龄……不太好说,她自称整过容也化了妆,看不太出来,不过至少应该比李慕勤老师要大。”凯瑟琳用了一个她们都认识的人来比较。
15号的心脏重重一跳,也不知道心中到底是什么滋味,她之前就想过自己的原型到底是什么人,也曾想过会不会有一天能遇到那个人,但从银人的例子看,说不定她的原型早已经过世了,而且就算在遇到银人之前,她也没抱什么希望,毕竟人海茫茫,从哪去找?除非拓真主动提供相关的信息,但即使如此,她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那份勇气去找那个人,会不会给对方带来困扰,可能对彼此都没什么好处,所以也仅仅是想想罢了。
没想到她的原型竟然不请自来,竟然还自称是拓真的妹妹,那这么说的话……15号岂不确实跟拓真有血缘关系?某种意义真的是他的妹妹。
话虽如此,还不能百分百确定…… “哦,对了,她也会打响指。”凯瑟琳补充道,“她和宗主试探性地交手一个回合,并未落于明显的下风。”
15号的脑子又嗡的一声,这下再无悬念,真正的优奈、拓真真正的妹妹出现了,那自己这个冒牌货又要如何自处呢?真正的优奈看到她,又会有什么感想?会不会觉得鸠占鹊巢?
思虑及此,她甚至破罐子破摔地想,要是刚才死了的话,就没这么多麻烦事了。
就算不考虑面子上的事,既然宗主亲自到场,肯定会搞清楚一切的来龙去脉,到时候会怎么处置她还不好说。
“谢谢。”她重新躺下,盯着天花板说道:“还有,很抱歉把你的事泄露出去。” 凯瑟琳回头看了她一眼,“你已经道过歉,不用再道歉第二次。”
在今天晚上来这里的路上,凯瑟琳坐在车里还气不过,但现在她已经无怨无恨了,毕竟她又不是傻瓜,经历了今天夜里的种种变故,她也隐约猜到了15号与拓真的剪不断理还乱的特殊关系,甚至她还觉得心中有愧,像是自己做错事似的,刻意在回避15号的视线。
凯瑟琳与优奈不一样,她有极为强烈的正义感,虽然这个正义的标准跟普通人的正义标准略有差异,但依然算是正义感。看到15号发自内心的痛苦,她想到自己差点儿付诸行动的事,如果成真的话,十几年后就会有同样的悲剧上演,一个无辜的梅一白如现在的15号一样承受巨大的痛苦,而这样的罪孽是她一手造成,成为她永远背负的十字架。
“怎么还不上来……”她又按了下电梯按钮,为了掩饰自己的愧疚而自语道。
这时,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开启。
凯瑟琳吓了一跳,原来这电梯在负二层以下运行的时候,指示灯是不显示的,她戒备地横剑在手,紧盯着电梯内,生怕走出来的是银人。
“优奈!”
赵曼捂着右胸处的伤口,跌跌撞撞地跑出电梯,跪坐在15号旁边,痛心地抱起15号的上半身,哇的一下就哭出来了。
“优奈你怎么了?那个姓姜的不是说你没有大碍吗?呜……”
“我没事。”15号抬手擦掉赵曼的泪水,“只是有些累,身体没力气,躺一会儿就好了……你受伤了?”
她越这么说,赵曼越慌,因为电视电影里的重要配角在死前都是这种语气,她的气色很难看,实在不像没事的样子。
“你……你撑住,我带你回红叶学院让她们给你治伤……”赵曼费力地想把15号抱起来,但她一使劲,牵动右胸的伤口,原本已经止住的血又开始往外流。
“我真的没事,不骗你。”15号安慰道,“反而是你的伤口,必须尽快止血才行。”
凯瑟琳打断道:“下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那个姓姜的在跟银人打架。”赵曼气呼呼地说道:“亏我刚才还提醒她来着,最好让银人给她捅几个窟窿!”
凯瑟琳早知道这个赵曼不可理喻的程度跟蕾拉差不多,没搭理赵曼的气话,她有心下去帮江禅机,但没有ID卡,电梯下不去,只能尽量相信江禅机了。
“此地不宜久留,我带你们出去。”凯瑟琳架起15号进入电梯,她打算把她们送出去之后再回来。
“等等……曼曼,帮我捡下面罩。”15号说道。
赵曼早巴不得离开了,从地上捡起15号的面罩,跟着进入电梯。
其实凯瑟琳还想问她们先生在哪里,但顾虑到15号与先生的关系,她还是忍着没问。
回到一层,电梯门刚开,她们就听到外面响着消防车的警铃声,但建筑本身的火警铃声已经停了,因为火警起源于负二层,但现在负二层已经解除警报。
消防车停在外面没有进来,几个保安正在跟消防员交涉什么,大概是说这边没事了,请消防员离开,但消防员没那么好说话,要不要离开不能由保安说了算,他们要进来检查确认没有火势才会离开,所以两边僵持上了。
保安们这么做肯定是出自上级的授意,毕竟这建筑里有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如果随火灾一起烧掉了倒也无所谓,但如果没烧掉,就不宜被外人看到。
凯瑟琳为了避免跟这帮人牵扯不清,架着15号翻墙来到外面。
宗主与优奈都在原地等消息,其实从江禅机和凯瑟琳进去到现在也就顶多十分钟,她们两人虽然都很关心里面正在发生的事,但不至于连这点儿定力都没有。
看到三人出来,宗主微微皱眉,“15号,你怎么搞成这副鬼样子?”
“属下无能,技不如人……”15号轻轻推开凯瑟琳,尽量自己站着。
“只要你还穿着这身忍者服,就依然算是忍者的一员,忍者的原则你没有忘吧?”宗主目光一闪。
“对等报复……”15号微微惨笑,她倒是想报复,但凭她肯定打不过银人,被克制得死死的。
“你叫什么名字?”旁边有人问道。
由于15号又是负伤又是窒息的,把自己搞得很狼狈,再加上是黑夜,优奈站在一旁没有看得太清楚,但看到15号的身影,她突然心中一阵悸动,在她觉醒后的那天夜里,被黑衣忍者拜访后,她也曾试想自己穿上那身忍者服的样子。
15号在出来的路上已经戴上了面罩,侧转身体面对优奈,尽量冷声说道:“有什么事吗?”
优奈注视着面罩后面那双亮如晨星的眼睛,“你能不能摘下面罩?我感觉你像是我的一个熟人。”
15号摇头,“你认错了,你我素不相识。”
“是么……也许吧。”
优奈像是释然地认同了15号的说法,但在15号又要转身面对宗主的刹那,她突然纵身一跃,探出右手抓向15号的面罩。
无论是15号还是宗主都没想到优奈会暴起偷袭,宗主当然不会允许有人在自己面前伤害自己受伤的手下,立刻想要纵身拦截,但优奈早就想到了,揣在兜里的左手啪的一声打起了响指,令宗主扑了个空。
凯瑟琳站在离15号的不远处,但一来她也受到响指的影响,二来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掺和这件事。
15号的两柄短刀都遗落在建筑里,自己又负了伤,连站着都很勉强,根本没有余力躲闪,眼看优奈的右手即将抓到自己的面罩,她也打了个响指,这是她身体受到袭击时的本能反应。
优奈的右手也抓了个空,几乎是擦着面罩划过。
“阁下想干什么?开酒吧的都这么不讲信用?”宗主冷声抽出短刀,显然已经动了真怒。
如果这时候优奈乘胜追击,在她和15号已经差不多贴身的情况下,即使有响指的干扰,她也有很大概率扯下15号的面罩,但她停手不动了,并且退后几步,重新将双手揣进风衣兜里,因为已经没有必要再动手了。
她看了一眼宗主,说道:“刚才是约定暂时不跟你动手,但我没说不跟别人动手。”
这话虽然有强词夺理的嫌疑,但也不能说是错的,宗主反而被她抢白得一时无语。
宗主并不擅长耍嘴皮子,而优奈这么多年经营酒吧,嘴上工夫肯定了得,否则不可能应付得了各色各样的顾客。
优奈像是怕冷似的,把风衣的领子紧了紧,仰头看着星空自语道:“打了这么多年的响指,原来这就是听到响指的感觉吗?”
她不会受到自己响指的影响,但这不代表她不会受到别人响指的影响。响指的作用原理是淋巴液的共振频率,共振频率是一个范围,而不是一个精确值,只是在某一个值上达到最大效果而已。
人类不是机器,做不到那么精准,也许优奈的响指频率比效率最大值稍低一些,而15号的响指频率比效率最大值稍高一些,两人都能引起淋巴液的共振,频率却有细微差别,她们由于长期的训练,大脑已经适应了自己的响指频率,能够纠正错误的脑补认知,但无法对别人的响指频率免疫,所以出现了刚才那种奇妙的状况。
赵曼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气得脸色发青,指着优奈骂道:“你是哪根葱?为什么要欺负优奈?有本事来跟我打!来呀!”
“曼曼!”15号急忙喝止,可惜晚了一步,赵曼的嘴永远比脑子转得快。
“抱歉,是我误会了,确实认错了人。”
优奈却像没什么反应似的,轻易地低头道歉,令赵曼有气也撒不出来,只能低声骂几句有眼无珠之类的话。
宗主悻悻地收回短刀,她可不想背上没有信用的骂名,向15号询问道:“是谁把你打伤的?姜婵姬呢?”
“是银人,姜婵姬在跟银人动手。”15号避开优奈的视线。
“银人?”宗主一愣。
凯瑟琳从旁解释了一下李慕勤说的关于银人的事。
“施密特?”宗主想了想,“她已经死了,别跟我讲什么死而复生之类的鬼话,你们说的银人肯定不是施密特,至少不是……原来的施密特。”
凯瑟琳感觉这里的气氛令她浑身不自在,赶忙说道:“我回去帮婵姬。”
15号让赵曼坐下,给她包扎右胸上的伤口。
优奈也疲惫般地找地方坐了下来,用仅能自己听见的声音喃喃说道:可能,我不该离开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