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十二点整。
被脏辫儿砍掉手的混混已经被白宝国送去了医院,当然了这可不是送去救治的,而是想找些熟人帮忙把他的手给缝回去,起码进了棺材也稍微好看点。
在赌档的后屋里,二哥微微埋着头,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发呆。 傻哥也是如此,坐在一旁不出半点声音,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
忽然,二哥问了白宝国一句。
“他家人那边怎么办?”
“我已经安排人去处理了,这点用不着你们操心。”
“有吴师爷说过的安家费吗?” “给你们说了,这事用不着你们操心,我办事还能不靠谱?”白宝国一瞪眼,骂骂咧咧的说道:“听外面的风声,你们好像被脏辫儿踩了啊?”
傻哥一愣:“没啊,他没对我们动手。”
白宝国气得差点把傻哥的嘴给撕了,恶狠狠的瞪着他们俩;“我的意思是,你们的脸是不是被他们踩了?”
二哥点点头,然后补充了一句,丢人丢大了。
“妈的.......”白宝国只是摇头:“这也怪不得你们,谁也不知道他们会直接动手,看脏辫儿那架势应该是冲着弄死我去的,结果我没事你们给栽了......” 闻言,二哥把头抬了起来,一言不发的看了看白宝国,又将头低下去。
“这事我交给双番办。”白宝国说道,直接一挥手:“你带你弟弟先在自己的地盘待几天,多熟悉熟悉,报仇什么的以后再说。”
“白宝哥。”
“咋了?”
“脏辫儿平常都在哪儿活动?就在歌舞厅那儿?”二哥问出了白宝国最想听见的一句话。 白宝国假装不知道二哥在想什么,好奇的问二哥:“你问这个干嘛?想去找他报仇还是咋的?”
“去办了他。”二哥说道,言语里充满了杀意:“这人该死,留着就是个祸害。”
其实二哥想杀了脏辫儿的原因很复杂,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是为了给那个混混报仇?还是为了把自己跟大傻被侮辱的脸找回来?
二哥说不清楚,也想不明白,他就只想着一件事。 “妈的,老子要宰了他。”二哥说道。
“你们先去歇会儿,好好冷静一下,明天再来跟我说这事。”白宝国并没直接跟二哥他们说脏辫儿的消息,而是挥了挥手:“赶紧滚吧,妈的看你们俩眼珠子红的......”
等二哥他们回屋子休息后,吴师爷从一边走了过来,坐在了白宝国身旁。
“今天的事闹得有点大了。”
“怎么大了?”
“《福记》的人肯定都想拿咱们下刀子。”吴师爷苦笑道:“脏辫儿肯定是盯着咱们呢,两家洗浴中心被砸了个稀烂,这大仇够他记住好几年的。”
“九龙东不可能让手下的人跟咱们闹。”白宝国胸有成竹的抽着烟,嘿嘿笑着:“他就是杀老大上位做龙头的典范,对于手下一些狼子野心的人,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吴师爷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大克狼子野心,要是再放任他这么闹下去,等他声名鹊起的时候就是九龙东下位的时候,他不可能不防备这一点。”
“我跟九龙东是老相识了,他当初做堂主的时候我就认识他了,这点你也知道。”白宝国笑了起来:“怎么说也都是老朋友了,所以我帮帮他收拾狼子野心的大克,他肯定也得出点招数来保我,双赢啊。”
大克这傻逼还以为找到了盟友啊,狗东西一开始就打算帮狐狸一把助他上位,等老狐狸当上了话事人,大克那边可就站稳脚了......
白宝国笑得很冷,心说大克也是没想到自己跟九龙东有勾结,妈的,你一个堂主的助力能比上已经成了《福记》话事人的九龙东?真他妈是没脑子的东西!
“此消彼长,还是白宝哥你想得深。”吴师爷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个马屁。
白宝国虽然听出来了这是个马屁,可依旧表现得很是受用,乐呵呵的看着吴师爷:“其实你也早就想到这一点了,不是吗?”
吴师爷耸了耸肩没说话。
“只是你不敢确定九龙东到底会不会帮我,所以你觉得风险太大,一直都没给我说,而是在观察整个局势.......”白宝国的语气说不清是喜悦还是可惜,他摇了摇头:“你要记住,你下棋看的是全盘局势,而且心思细腻不肯冒险,所以你只要赢了一盘,收益就会很大,可你忘了啊,咱们是黑道!”
最后两个字是被白宝国低吼出来的,他脸上满是笑容:“敢冒险才是黑道的作风,你的思考方式还是得改一改,妈的真是读大学读傻了,还好你没毕业就......”
“白宝哥,我还是跟你说说我的计划吧。”吴师爷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表情很是扭曲,假装镇定的转移开了话题,慢慢说道:“脏辫儿的场子咱们不能要。”
白宝国也清楚吴师爷的来历,所以看见他的表情并没有感觉奇怪,只是觉得自己是多嘴了勾起了某人的伤心事。
可在听见吴师爷的话后,白宝国眉头皱紧了:“这场子不能不要,我明白你在想什么,我也知道这一步是险棋,可是不要这个歌舞厅以后我的脸放哪儿?”
白宝国没了脸,他自然就没了威信。
放在原来,白宝国肯定是打死都不要这个场子,因为他一直都属于不要脸的滚刀肉,所以才能混到现在,可是现在局势不一样。
在这个乱世初开的紧要关头,想要保住命并且成功上位,那就必须让手下人服自己,让《东和贵》里的其他人都怕自己。
白宝国不能丢脸,否则就是直接把命给丢了。
“脏辫儿场子被砸,下一步肯定是死守歌舞厅,然后伺机报复我们,他现在不可能随便放开嘴里的肉,估计这孙子还在愁怎么赚钱把场子装修回来呢......”吴师爷笑得很灿烂,满是书生气的脸上有一种跟他气质不符的阴险:“咱们现在就得狠下心,拿人命把面子争回来,把场子这块肥肉再丢出去喂狗。”
“你是说......”
“这场子易攻难守,距离我们这里虽说不远,但也是咱们的边缘地带。”吴师爷的语气很凝重,一字一句中没有丝毫夸张的意思:“拿回来这个场子,想守住就必须要派人过去,可白宝哥你也知道,现在的局势容不得手下分散,要是咱们的人都散开了,我一点都不怀疑第二天咱们会被砍死在自己的大本营里。”
白宝国也没有否认这一点,叹了口气,听着吴师爷继续往下说。
“所以咱们就得狠下心来办事,不光要把脏辫儿他们的脸给抽了,还得保住咱们自己的脸,至于那个歌舞厅......”吴师爷笑了笑:“我们得不到的东西,谁也别想拿到手。”
“你脑子不输我,但我们都一样,不能一心二用,毕竟对手不是傻子。”白宝国慢悠悠的站了起来,缓步走到了窗边,看着外面空无一人的街道说:“我只负责对付老狐狸,你也只用负责剩下的事就好,咱们分心了可能会输,但是.......”
白宝国说着,忽然莫名其妙的大笑了起来,一拳头砸在了铁护栏上,鲜血顺着他的拳面就流淌了下来。
“妈的,老狐狸那边就只有他一个人能动动脑子,其他的全是傻逼,大克属于炮筒子一个,他玩不过九龙东的。”白宝国的笑声无比畅快:“咱们是两个玩老狐狸一个,所以老狐狸迟早得死在咱们手上,好好干,以后三当家白纸扇的位置就是你的。”
在黑道之中,白纸扇这地位的大小程度,就跟自己社团所在的地界有关。
香港,上海,广东,那些地方的白纸扇有负责财务的,也有负责跟外界官方联络的,也有充当军师的,可在吴师爷他们这座海城里,白纸扇就是社团里任务很重的三当家。
不光负责帮会财务,与外界联络关系,还得给话事人出谋划策,也因为任务重这一点所以地位很高。
除开二当家之外,白纸扇能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现在的《东和贵》里,二当家就是白宝国,官方点的说法,他就是《东和贵》的二路元帅。
至于老狐狸他就是三当家了,也是如今《东和贵》的白纸扇。
听见白宝国的豪言壮语之后,吴师爷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对于白宝国的话没有半点兴奋。
因为在吴师爷的心里这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并不重要,他帮白宝国这么多只是简单的为了报恩而已,更何况他只对钱感兴趣。
高高在上的位置看着风光,但是很危险,那个被九龙东亲手杀了的老大就是例子。
吴师爷怕死,这点他从来没有否认过,所以对于白宝国说的话,他只感觉无奈而不是感觉到兴奋。
“这位置你不坐我真不知道该给谁。”白宝国看着窗外并未回头,但他似乎是猜到了吴师爷现在的心中所想:“帮我一把,送你个荣华富贵。”
“白宝哥这话说得严重了吧?”吴师爷笑道:“要是没有白宝哥你我也活不到今天,姓吴的是个阴险小人,但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白宝哥您给我的恩。”
“二当家我准备留给老跛。”
“这点我赞成。”吴师爷哆嗦了一下,猛地想起了那个枯瘦的中年人,心有余悸的说:“他坐这个位置绰绰有余,而且忠心,能帮白宝哥你的大忙。”
“是啊......能帮我大忙.......”白宝国念叨着,点上了一支烟,再也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