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九十年代常见的街边夜宵无非就是那几样。
烤海鲜,烤肉,炒河粉,煲汤,叉烧饭。
白宝国带着哑巴跟吴师爷在街边找了个夜市摊子坐下,叫来老板点了菜,顺带着还让老板弄一提啤酒过来。 “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遇见劫道的呢,你们俩真是让我开眼了啊。”白宝国倒是没有翻脸动手的迹象,递了一瓶刚打开的啤酒给哑巴,笑呵呵的说道:“不过你们倒是挺有心气的,总比偷偷摸摸强。”
话音一落,白宝国又开了一瓶啤酒,递给了吴师爷。
哑巴满脸犹豫的看着面前的啤酒,他是在琢磨,自己是喝还是不喝呢。
啤酒瓶的盖子是被白宝国咬开的,指不定里面就有白宝国这老孙子的口水呢,喝了不就傻逼了么?
但不喝吧,又是不给白宝国面子,说不准到时候他一急眼....... “走投无路才选的这条道。”吴师爷苦笑道,拿起啤酒,仰头喝了两口,擦了擦嘴:“不这么干就得饿死了。”
“看你这白白净净的模样,跟个书生似的,不该走这条道啊。”白宝国好奇的问道:“你们一直都靠劫道过日子?”
吴师爷摇摇头:“前段时间找了点散活儿,帮人搬家具,可惜老板拿了钱就跑了,我们准备过几天再找点活儿干。”
“这就对了嘛,在咱们海城,干啥都好,但就千万别去玩劫道。”白宝国把脚放在了一边的空凳子上,用手抠个不停,满脸的享受:“谁知道你们会劫到谁呢?咱们海城的黑社会这么多,随便劫了一个狠角色,你们这辈子就完了。”
吴师爷咬了咬牙,举起酒瓶子,对着白宝国说:“白宝哥,这事是我们办操蛋了,有眼不识泰山,您要不就放我们一马?” 黑道上的聪明人跟狠角色最大的区别点就是一个能放低姿态,一个不能。
像是吴师爷这样的聪明人,他能为了保住自己跟自己兄弟,而把自己的姿态放到很低的地方,用摇尾乞怜来形容他有时候的作态,的确挺合适的。
虽然摇尾乞怜这四个字是贬义词,可不得不说,就是这种能屈能伸的做派,才能让吴师爷活这么久。
“我又没说要杀你们。”白宝国见老板上菜了,急忙招呼哑巴他们赶紧趁热吃,指不定吃了这顿就没下顿了:“我就觉得你们俩挺有意思的。”
哑巴对白宝国所说的话都不在意,此时此刻,他的眼里就只有面前的这一盘盘烤肉。 见他埋头苦吃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吴师爷也只能苦笑:“我们没什么意思,只是两个快饿死的抢劫犯.......”
“先吃饭吧。”白宝国笑了笑,埋下头也开始吃了起来:“管饱。”
“谢谢。”
打最初的时候,白宝国在跟哑巴动手之后,就感觉这年轻人不一般。
白宝国可是当时道上最能打的几个人之一,连他都觉得这小年轻的狠劲儿有些棘手,可想而知这个哑巴绝不是庸庸碌碌的普通人。 在那段时间,白宝国不缺钱,不缺人,但他就是缺有能力的猛将。
每个黑社会都想上位,都想自己的顶头上司提拔自己,可是他们却没有想过,自己有没有那种该上位的能力。
有些人觉得自己是没有遇见伯乐的千里马,但实际上,却只是一只草泥马罢了。
“白宝哥,右边数过来第三桌的人,你认识不?”吴师爷一边狼吞虎咽的吃着饭菜,一边问白宝国:“有人一直在盯着咱们看,刚才还有两个人走了,但后面又回来了,手里多了一个长条的黑袋子。”
白宝国仿佛是没听见吴师爷的话一般,笑呵呵的继续吃着饭。
“他们好像要动你。”吴师爷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嗯,我一开始就知道,那个大光头就是王缺三嘛,我见过他。”白宝国吃得太快被噎住了,猛灌着酒,连打了好几个嗝才缓过来:“前段时间他弟弟让我给剁了,这孙子记着仇呢,再说了,最近他们《胜义安》也挺看不惯我的,估计是要动手了。”
“那么你还在这儿吃饭?!”吴师爷高山仰止的看着白宝国:“您有后手?”
“没啊,老子运气差,一开始没认出来他们,要不然我早跑了。”白宝国尴尬的说道。
在别人认为你很牛逼的时候,你却处于一种傻逼的状态,世界上最尴尬的事情莫过于此。
白宝国就感觉真是尴尬的老母亲敲门,尴尬她妈到家了。
“现在跑吧。”吴师爷细声说:“对面有七八个人呢。”
“你叫什么来着?”白宝国没回答吴师爷的话,反而问了他一句:“是本地人吧?”
“嗯,我本地的,你叫我小吴就行。”吴师爷笑道。
“你们俩反正也没路走了,干脆跟我吧。”白宝国说道,很认真的说道。
吴师爷跟哑巴当时全都愣住了,完全没想到白宝国会这么说,刚开始还要死要活的跟他们继续打呢,现在就开始招安了?
“当然了,黑社会嘛,拜码头总不能空着手。”白宝国把筷子放下了,笑呵呵的说道:“但看你们俩也是一副穷酸样儿,拿不出什么钱来,干脆你们就给我一个投名状,我就收了你们俩,行不行?”
哑巴把筷子放下了,用手背擦了擦嘴,皱着眉头,开始用手语跟吴师爷交流。
“他有病?我们又没说要跟他啊。”
“他的思维有点跳跃,我跟不上了。”吴师爷无奈的用手语回了一句。
“我怎么感觉他是要干坏事呢?”哑巴在用手语说完这话后,他看了一眼满脸笑容的白宝国,心里一个劲的犯嘀咕。
我操,这孙子笑得也太坏了啊。
“你们俩交流什么呢?”白宝国拿起酒瓶子,灌了一口,好奇的问:“是在商量要不要跟我?”
“嗯,是在商量。”吴师爷苦笑道:“我们还没想过要加入黑社会呢.......”
“你看看,你们现在活得有我们这些黑社会舒坦?”白宝国点了支烟,啧啧有声的说:“吃饭都吃不饱,还想那么多干嘛?你说是不是?”
吴师爷不说话了。
“我现在先走,你们给我拦住他们。”白宝国说道,挠了挠头:“当然了,要是你们不打算拦住他们,那么咱们就一起跑,以后你们别让我撞见,只要我看见你们,你们就死定了。”
威胁,这百分之百就是威胁。
可是在海城里不害怕白宝国威胁的人又有几个?
“想明白了吗?”白宝国见那边的人都站了起来,他的表情也有些紧张了,估计他也开始准备撒丫子跑路了。
吴师爷苦恼的看着白宝国,想了想,他说,明白了。
“白宝哥,您真愿意收我们?”吴师爷问道。
白宝国嗯了一声,说,只要你们按照我的要求给了投名状,我就收。
“我们帮你拦住他们,就是得罪了王缺三,您能保住我们吗?”吴师爷又问了,毕竟这条道上不讲道义拿小弟顶缸的大哥有许多,如果在事后白宝国又不管他们,那么吴师爷跟哑巴就算是死定了。
“姓王的算个屁!”白宝国一拍桌子,吓了那群正准备走过来的人一跳,然后他又细声补充了一句:“现在他的确算个屁。”
“得,那么您先跑吧。”吴师爷说道:“我们........”
没等吴师爷把话说完,白宝国就已经撒丫子冲了出去,留给所有人一个帅气的背影。
他的背影之中有沧桑,有无奈,还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句话的真实写照。
“我操?”吴师爷难得的说了脏话,愣愣的看着已经跑远的白宝国:“这他妈跑得也太干脆了吧.......”
白宝国的干脆不光让吴师爷没反应过来,连王缺三他们都没有反应过来。
“操!!快追上去!!!弄死他!!!!”
“哑巴,别跟其他人缠斗,上去制住那个大光头就行,拿刀抵着他脖子,然后咱们再找机会跑。”吴师爷低声说道。
哑巴点点头,把匕首从腰间抽了出来。
“我帮你拉走几个人,你快点搞定啊,要不然我得被人追上来打死。”吴师爷无奈的说道,下一秒,他直接把刚上桌的热煲汤端了起来,毫不犹豫的朝着王缺三一群人泼了过去。
被热汤泼到身上的感觉一定不好受,从那些人的反应就能看出来。
只要是被热汤溅到身上的人,几乎都在第一时间放弃了白宝国这个跑远的目标,而是选择了拿着煲汤往他们身上泼的吴师爷。
“妈的!!砍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