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飞翼挥退风月,独坐榻前闭眼沉思。忽闻房门被人叩响,接着传来云清的声音:“爷,那些人明日就入城了。”
幽州瘟疫已无大碍,君陌殇派来接苏亦彤回都城的人早在来的路上,若不是他使了心眼让云清拦了一拦,那些人怕早已入城。
但眼下,苏亦彤重病在身,再逗留不得。
思及白日之事,风飞翼松缓的眉眼又紧紧皱了起来。“嗯,让他们进城罢。”
“不拦了?”云清犹疑。
“陛下有病在身,幽州不是逗留之地。”
“属下知道了。”
门外没了动静,风飞翼只觉疲惫的揉了揉额心,继而拂袖灭了房中灯火,在苏亦彤的身侧和衣而眠。
竖日。
迎接天子回宫的队伍入城,声势浩大,惹得街头百姓纷纷接头交耳,只当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苏亦彤被一阵喧哗吵醒,还没来得及睁眼呢!就感觉身旁多了个人。
胳膊挽着她的腰,侧头看过去,便见俊美无俦的脸在一片觥筹交错中若隐若现。细长眼睫轻颤,眉宇间隐隐透着几分疲惫,似是一夜未眠,唇角不悦勾起,浮动着焦躁……
微微一怔,苏亦彤眯了眼。
气急败坏的把身旁的人的手从自己腰上丢开,她大声吼道:“风飞翼,你个流氓。”
外头守着的风月刚要推门进去,就听见屋子里头传来“砰”的一声脆响。
风飞翼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呢!脑袋就先着了地。“苏亦彤,你做什么。”
骨碌碌的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冷峻的眉眼紧紧蹙起,风飞翼的脸冷的吓人。
苏亦彤撑起身子,靠在床头,“你说朕要做什么?”
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呢!三番两次的被同一个人非礼算什么。真当她是青楼女子,想碰就碰的?!
“你……”怒极反笑,风飞翼示意推门进来的风月扶他起身,拂了拂身上尘土,道:“昨日本王见你昏迷不醒才留了下来,你倒好,怎可不问缘由便这般粗鲁?”
去你大爷的粗鲁。苏亦彤轻嗤一声。“说得轻巧,被占便宜的又不是你。”
“你……”风飞翼抿了抿唇,满脸不悦。
“你什么你……”苏亦彤扭头看向风月,“风月,昨晚谁让你放他进来的?”
“陛下,”风月垂眸,满脸尴尬之色。“您昨晚病重,奴婢……”
“知道了,知道了……”后面的话不用说苏亦彤也懂了,红了红脸,她避开风飞翼灼热的视线,问道:“外头这是怎么了?”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昨日清醒之前,所以,并不清楚后头百姓闹事之事。
“这……”风月为难的看向面前的人。
风飞翼睨她一眼,语气不善。“退下吧。”
“是。”
风月出门的时候还不忘将房门也给拉上。
屋子里光线昏暗,静悄悄的。
苏亦彤双手环胸,偷偷瞄了风飞翼好几眼,终是沉不住气道:“算了,你说。”
然而,风飞翼却并没有要说的意思。
一撩衣摆落座,他给自己斟了杯已经冷透了的茶水,细细抿了一小口。
苏亦彤等的心里发急,“你倒是说啊。”
风飞翼睨她一眼,声音不轻不重。“陛下想知道什么?”
“你。”银牙暗咬,苏亦彤逐字逐句道:“外边在闹些什么。”
风飞翼抬眼看她,继而垂眸。“陛下可知昨日发生了什么事?!”
他这话一出,苏亦彤刚刚还焦急的心一瞬便安静了下来,忙追问道:“发生了什么?!”
“范凌的罪己书虽昭告天下,但他为官多年,深得幽州百姓民心……”说到这,他微微停顿,朝着榻上的人看了过去。“他这一死虽对天下百姓有了交代,却也不是交代。”
“咳……”难掩面上的苍白,苏亦彤轻咳了两声,气势由强转弱。“什么意思?!”
“陛下可知昨日有百姓在知府衙门为范凌击鼓鸣冤。”
“有这等事?”
“嗯。”风飞翼点头。
“那?后来呢?!”她后来身陷昏迷,风飞翼又不知所踪,不用想也该知道结果。
风飞翼挑眉。“尚在知府衙门守着。”
“啊……”苏亦彤的脸顿时垮了下去,“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民怨哪?!她好不容易才赢得民心,难道就这么毁在了范凌的手上?!
这该死的范凌也真是,到死了也不让她安心。
“所以,陛下该回都城了。”风飞翼起身,“大将军派来迎接陛下的队伍已入了城,陛下明日就可回了。”
“这么快?”苏亦彤错愕道:“那范凌之死怎么处理?!”
风飞翼头也不回,“此事就先交给本王处理吧。”
此事一定,苏亦彤第二日便被风飞翼送上了回都城的队伍。
微风拂来,风飞翼立在城墙上遥遥相望,眸中微有不舍之色。后头的云清道:“爷,让云决跟着陛下回都城,会不会有什么不妥。”
云决做事不同于他,平日不喜与人来往也就罢了,偏生还不服管教。拒他观察,这二人路上怕是要打架。
缩了缩脖子,他只觉后脊梁骨阵阵发寒。
风飞翼侧头看他。“那你去把他换来?”
“不用了。”打了个哆嗦,云清咬字不清道:“云决其实也挺不错的。”
“哼!”冷哼一声,风飞翼道:“范凌的事处理的如何了?”
说来那莫轻尘倒真是狡猾的紧,藏了这么久,他掘地三尺也未找到他的半点踪迹。反倒把所有的烂摊子都丢给了他,倒真的是好计谋。
云决拱手。“尚无结果。”
范凌的罪己书中虽已交代了他谋划瘟疫之事,但显然,幽州百姓并不相信这个答案。
抿了抿唇,他道:“可查到了?”
“嗯,已经抓到了贩毒之人,爷可要去见见?”
这几日他虽面上故作镇定,但背地里却是一直在调查瘟疫之事。
“在何处?”
风飞翼冷声问道。
“就在别院。”
“走。”
墨色的衣摆在风中飘飞,风飞翼看了眼队伍消失的方向,转身就下了城墙。
屋子里光线不甚明亮,风飞翼推门进去的时候,便见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里,一个中年汉子被人五花大绑捆得结结实实。
“把他弄醒。”
“是。”
后头的云清伸脚就踢。
“……”中年汉子茫然睁眼,“这是哪里?”
不算利落的官话,还夹着几丝外地口音。
风飞翼满脸嫌恶的伸脚勾起中年汉子的下颚,“你便是那个与范凌交易的人?”
“范凌是谁?”中年汉子拼命挣扎。
“不说吗?”勾了勾唇,他邪邪笑道:“本王已经有许久没见过不听话的人了呢!云清,这个人就交给你处理了。等他什么时候招,你再来禀本王。”
“是。”
房门重新从外头关上,云清刚刚柔和的眉眼一瞬便冷了下去……
“啊……”
屋子里不断传来男子的呼痛声。
风飞翼等在屋外,闭眼细数。
半个时辰后,房门打开,云清从里走了出来,拱手道:“爷,他招了。”
有了证人,瘟疫的案子就好办多了。
当日,风飞翼便邀幽州百姓共审公堂……
不出两日,范凌在百姓心目中的好名声便大大打了折扣,原本还为他大声喊冤的百姓都纷纷闭嘴。
一时间,幽州城内外百姓口风极速转变,由夸范凌又变成了夸苏亦彤。
“爷,事都处理好了,我们回吗?”
风飞翼闭眼沉思。“陛下可安全抵达都城了?!”
“还没有。”云清摇头。“云决昨日刚来信,还有两日才能到都城。”
“那便再等两日。”风飞翼指尖轻敲桌案。“她可让云决传话来了?”
“嗯!”云清想了想。“传了,陛下说这事没有那么简单,让您好好细查。”
风飞翼仿若未闻。“她的身子可好些了?!”
“应是好了。”
爷这是操的哪门子闲心,有林太医在呢!陛下的身子还会出状况不成?
“退下吧。”
“是。”
都城皇宫。
君陌殇坐立难安的看向前来回禀的影卫,急道:“去迎陛下回宫的人走了多久了?怎的还不回来?”
影卫暗自垂眸。“走了快有十日。”
这事也不怪他啊,要不是摄政王从中阻拦,他们至于到现在都没接到人吗?
“十日了。”君陌殇不禁大声嚷嚷。“都这么久了还没接回来,你们是去玩的吗?”
幽州瘟疫得到控制的消息已传回幽州城多日,但他却是连苏亦彤半个人影都没见着。若不是国事拖着他走不开身,他都恨不得立马飞奔过去。
“是……”偷瞄了眼高台上的人,影卫不由压低了声音。“摄政王殿下中途派人阻拦,咱们的人两日前才入的城……”
“该死,又是风飞翼。”君陌殇暗骂一声,又问道:“两日前入了城,那陛下现在人呢?”
影卫将头埋得更低了。“陛下有病在身,走……”
“什么……”
他的话还没说完,君陌殇便急得跳了起来。“去……”
影卫茫然抬头。去干嘛?将军倒是说啊!
来回踱了几步,他忽而冷静道:“让人去宣丞相入宫。”
他都代他处理一个月的朝政了,说什么也该跟他算一算总账。说好的两个人监国,到头来却是他一个人扛下了所有。这笔账怎么算都不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