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玉跪坐在关公像的面前,低头看着地面,沉默不语。
“咱们张家数百年来,可一直都是蜀七门的龙头!现在倒好,唐家弄出了乱子,你非但不站出来主持大局,这个时候竟然还撂挑子了,不当家主?张子玉,你对得起张家祖上列祖列宗吗?”紫袍道长咬牙切齿地越说越气,单手举起木印,准备对着张子玉后背砸去。
“好了,老三,这么大把年纪了,遇事情还是这么冲动。你先坐下,喝口茶,听我说。”张丰老太爷单手将黄藤椅提起,重重地放在了刘备像面前,另一只手端着茶,浅浅的喝上一口。 张丰老太爷慢悠悠的,将三义殿里端坐的道袍老者每人都看了一眼后,缓缓说道:“咱们张家想尔堂上一次聚得这么齐,怕是当年黑山谷出事后吧?”
一帮道袍老者听后,或低头看着手中掌纹,或端起茶杯闭目品尝,脸上的表情,有痛苦的,也有无奈的,都好似在逃避什么。一时间,整个三义殿中都寂寥无声。
见到众人的反应,张老太爷笑着继续说道:“呵呵,也怪老夫年纪大了,容易忘事,有一件事,有一个东西,之前忘给诸位交代了。”
说罢,张老太爷从道袍的长袖中取出一个用姜黄麻布包裹起来的东西,手略微有些颤抖的递给了站在他身旁的张老三。
“这。。。不就是一块普通的汉代青铜镜吗?”张老三快速打开包裹,盯着老太爷,不解地问道。 “哦?诸位也都看看吧!”张老太爷没有直接回答,挥了挥道袍,示意张老三将铜镜传递给其他老者。
“这东西,这件事,说子玉是知道清楚的吧,也不全对。说我们这帮老家伙不知道吧,也不对,咱们啊。。。都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张老太爷慢慢的从黄藤椅上站了起来,说道。
张子玉听后,头立马抬起,一脸震惊地望着张老太爷。
“诸位都是想尔堂的堂佬,也是我们张家最核心的基石,你们再仔细看看手里的镜子,是否觉得,有一点眼熟啊?”张老太爷缓缓说道,一双剑眉慢慢下压,面色逐渐严肃起来。
“这。。。这是汉代的博局镜。。。这种样式的。。。我。。。我在几十年前黑山谷中唯一活着出来的唐三财手里见过!”一个老者用手摩挲了镜面一会儿,突然站起来激动地说道,带动起身后的椅子重重砸向地面,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 “哐当!”
“哗啦!”
随着老者话音的落下,好几个原本被堂佬们握在手里的茶盏也跟着摔下,破碎成块,溅出一地的水花。
“没错,这面铜镜,老夫就算是化成灰也认得!这和上任唐家家主唐三财从黑山谷里带出的那面沾满了我们蜀七门鲜血的博局镜,一模一样!”张老太爷咬着牙,略显愤怒地说道。
“什么?!”张子玉不由得喊出了声,双目惊讶的瞪大。 “你们可知我手里的这面镜子的来历?”张老太爷将手按在跪在地上的张子玉肩膀上,以示他镇定。
“这面博局镜,出自我们张家世代守护的白塔之下,来自现任唐家家主唐天之手!”张老太爷从一位堂佬手中取回青铜镜,将其高举,大声说道。
“嘶!”一时间,三义殿里响起了无数的倒吸冷气的声音。
“咳咳,黑山谷的事情,看似结束了,实际上是我们这帮老人在逃避啊。。。其实根本就没有结束。。。”张老太爷咳嗽着说道,一时间似乎苍老了许多。
“玉儿在唐天去长安前,曾经与他见过一面,玉儿,你给大家简单讲讲吧!”张老太爷说道。 “诸位堂佬,我与唐天相见,是因为十八飞星的指引。”张子玉对着三义殿里的老者们拱手道。
“你用十八飞星算到了什么?”一位道袍老者将茶盏用力放在茶几上,惊讶地问道。十八飞星是张家立身于蜀七门的根本,千百年来,通过术法推演社会动向,带领蜀七门提早准备,共度时关。
“圣人将出,天下晦明,江湖风雨起。”张子玉缓缓说道。
“什么!”三义殿里惊呼声四起,无数杯盏落地破碎,几乎所有的堂佬都站立起来,单手指着张子玉,手微微颤抖,想说什么,却又卡在喉咙,说不出来,发出急促的呼吸声。
“唐天如今在蜀七门里被挂了黑牌,当年黑山谷是唐三财被挂黑牌。”
“而我当时作为家主,十八飞星的卦词,和玉儿算得的,一模一样!”张老太爷沉默了一会儿后,缓缓说道。
“我记得以前最早的时候,也是博局镜先出现啊!”张三苍老的手捂着额头,说道。
“这事儿看似偶然,我想,背后说不定有一双大手在操控啊!”
“毕竟蜀七门已横亘巴蜀大地千百年了,难免不发生点事情。”
“诸位堂佬,事已至此,话不再多说,我同意玉儿暂辞家主一职,私自下山找到唐天,好好探探这背后的秘密!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趁着我们这帮老家伙还活着,还能出把力,就放手年轻人去干吧!”张老太爷环视着四周,严肃地说道。
“嗯,我同意,唐家那边唐天挂了黑牌,所以唐家不认唐天做的事情,子玉下山前辞去了家主一职,那么之后做什么,咱们张家也可不认。”张三嘴角微微翘起,笑道。
“好!既然想尔堂的堂佬们都没意见,这事儿就定了,即刻起,张子玉不再是张家家主,由我暂代主持张家事务,通知下去,通传七门。”张老太爷扶起跪在地上的张子玉,理了理他的衣襟,浑浊的老眼望向三义殿外的远方。
“轰隆!”
一声雷响,大雨倾盆而下,闪电划过远山,亮光将三义殿里照得通明。
“哗啦啦!”
“哦?雨下大了,好像还打雷了。”我看着离雨,笑着道,心想流言都这么传了,还是早溜为好。
“嗯,是呀,总归是要变天的,也不是你我能左右的。”离雨浅浅一笑,表情却露一丝凄然。
“谢谢今天的好茶,以后有机会再见!”说罢,我便起身准备离开。
“离爷,他们就在上面!”
这时,楼下小二急急慌慌的声音传了上来。
窗外,一群手上单拎着铁陀螺,脖子上缠着黑铁链子的男子向茶楼大门走来,领头的是一个中年男子,光头,打着赤膊,身上纹着一条乌青色的水蛇,迈着大步,不时往我坐的二楼窗口瞄上几眼。
“你。。。”我瞪着离雨,话到嘴边,却没说出口。
“不是我。”离雨纤手挽了挽青丝,摇了摇头道。
“终于明白,为什么你说在白玉楼喝茶不要钱了,原来这是你们离家的地盘啊!”我一边感叹,一边将桌上筷筒里的筷子一把拿起,将筷子从中间折断,放进衣兜。
“嘎吱!”
“嘎吱!”
脚踩在老旧木质楼梯上发出的声音,渐渐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