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根本窍,命窍,识窍,天地窍,许广陵命窍已就,而接下来所要面对的,是识窍。
那是一个新的领域,但并不全新。
通过命窍的凝就,许广陵多多少少明白了身心系统的一些基本原则,而这些原则,理所当然地也必然会被他贯穿入日常生活中的。
“须菩提,如来是真语者、实语者、如语者、不诳语者、不异语者。”
佛家典籍《金刚经》中,如是说道。
意在语先。
真语、实语、如语、不诳语、不异语的前提,是真意、实意,是“远离颠倒妄想”。如果只是与人言而不妄,一个人默默的时候心中想入非非,就是典型的“虚有其表”,不值一提。
心在意先。
想远离颠倒妄想,需要的便是心正。
怎么正?
在哲学上,有一种正法。对普通人来说,有一种正法。
而对如许广陵这般的人来说,又自有一种正法。——非我之事,即身外事,非身之事,即颠倒妄想事。
欲增广见识,前提却是正本清源,立定脚根。
“拙言,你是怎么想的?”对于许广陵所述的日本之事,章老先生这般问道。
如果是之前,比如刚从日本回来的时候,在两位老人面前,许广陵必然是纵横而谈,因为其时他心中的感受、感想,真的是很多,而且还有不少的不吐不快。
但现在,许广陵站在一个更高的位置,看到了更多的东西,那些当初的感受感想,已经变成了脚下浮云。
浮云来去自来去,不碍眼,不碍意,更不碍心。
所以他只是微微一笑,然后道:“老师,陈老,《大学》中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
“于人如此,于国如此。”
“如果一个人认认真真地学习、工作、生活,哪怕能量很小,只能上娱父母,下乐妻儿,我也会说,这个人是好的,是‘正的’,在性质上,他和圣贤没有区别,只是层次上,不如圣贤而已。”
“如果一个人很有本事,在文化上很有建树,然后著书立说,或者教书育人,我也会说,这个人是好的,是‘正’的。”
“如果一个人很有本事,在经济上有所获得,然后提兄扶弟,周济乡里,修修路,造造桥,或者投资一下学校,或者提振一下家乡的某项产业,如此等等,哪怕其抱着邀名之心,我也还是会说,这个人是好的,是‘正’的。”
“老师,陈老,去年我从长白山向西游历的过程中,经过一个小县,那里有一家饭馆,饭时的时候人很多,还有不少人因为里面没位置了就端着碗在门口吃。”
“我远远闻了闻也没发现饭菜有怎么好吃,便近前看了看,也顺便在那里吃了一顿。”
“然后我就发现,它的饭菜比其它家要稍微便宜一点点,但是用料很周正,便连油都是好的。然后,如果是老年人来用餐,全都是五折,只收半价。”
“在那家店门口我站了半小时,经过简单判断,我感觉,这样的店,想赚钱,基本不可能,最多也就是微利。也因此,虽然是一个经营的饭馆,但其实是可以看作是一个‘善堂’的。
“这家店的老板,在我看来也便是好的,‘正’的,至少在这件事上,做得很好。”
“当时看到这个,我其实心里很是欣慰。如果伊藤静石到中国来,我不会邀他登长城,不会邀他参观什么文化祭,也不会请他吃满汉全席之类的,我会请他到那个店去吃个快餐,然后告诉他,就算中国再道德败坏,再利欲熏心,再豺狼横行,再乌烟瘴气,只要有这样的一个店在,中国,就依然还是华夏。”
“这样的人和事,在现在的中国,不会太多,但也不会太少,我相信,从上到下的所有层次中,都是会有的,散落在这方大地上。”
“弟子有一个想法,就是以后四处行走,寻访一下这些人和事。”
“这是我现在对个体的人的看法。”
“而关于针灸,涉及的是国家。”
“在弟子现在的看法中,我们国家,之前所定下的,在尽力保证国内外环境稳定和谐的基础上,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向前进,这是极好的。”
“在这个时代,经济便是选择。”
“经济上来了,在国内国外的许多东西上,我们都可以选择‘是’,也可以选择‘不’。”
“针灸也不例外。”
“如果它确实是好的,届时,我们就算从国外引进,又如何?”
“所以目前,只要国家不打压,国策就是正的。至于提振与否,提振的力度大小与否,都不重要。让它自然而然地缓慢发展着,在困境中寻求破局,由穷而变,也未尝不是一种良好的选择。”
许广陵说完,两位老人久久沉默。
直到沉默被打破,两位老人也没对许广陵的这番话表示什么过多的意见,而只是由陈老先生轻轻拍着他的肩膀道:“小子,你的这番话,也是‘正’的。”
“那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弟子嘛!”许广陵轻笑道,“大宗级别的老师,一个便已经是前世修来,何况我有两个呢!”
“算你小子识相!”陈老先生收手之前,又在他肩膀上连拍三下。
这次就不是轻轻拍着了,而是拍得许广陵呲牙咧嘴。
饭桌上,许广陵轻尝辙止,而两位老人就不一样了,他们是大吃特吃。——所谓的矜持什么的,自然是不需要在自己的弟子面前摆的,没那个必要。
直到两人把香瓜给清盘,不,清盆了,章老先生才忽然想起似地问道:“拙言,你的这手本事,在国内展露过?”
许广陵微愕,随即明白了老师的意思,便讲了关于基地的事,以及让钱绍友拉点菜回去的事。
“就你小子会搞事。”陈老先生摇着头,“这段时间,我和你老师可不清净,门槛都快要被踏破了。”
了解了具体情形之后,许广陵便笑:“弟子不在身边,所以找了些人来陪你们二老,这不是挺好的事嘛?”
这只是小事。
对师徒三人来说,都是。
许广陵继续着讲述,而接下来,他的足迹便进入了昆仑山脉之中。
这一次,他的讲述又详细多了,而其种种经历,直让两位老人或惊,或赞,或叹。
卧深雪中,登高山上,辟谷累月,离尘绝世,在勇猛精进中,直入大宗师。
许广陵省略了青华宝篆相关的东西,如素女同心诀、根本窍法等,但在一步步具体的身心体验上,却是详而又详,细而又细,详及细到具体的某个一天,从晨到晚,一天二十四小时,他都做了些什么。
基本上,也算是通过言语,带着两位老人,粗粗领略了一番他是如何走向大宗师的。
这个讲述,时间就很长了。
期间更是被两位老人打断了很多次,然后开启三个人的印证。
但其实,这只是引子。
讲述完毕,已是从上午到下午,从下午到傍晚,从傍晚到晚上,从晚上来到了新一天的黎明时分。
看着精神抖擞甚至是带着极大振奋的两位老人,许广陵道:“老师,陈老,我想带着你们也西上一次,你们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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