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网放置的方向似乎经过了非常准确的计算,庆云的身体在网上轻轻一弹,便向一旁滚落下来。
连续经过了几张网的缓冲,他翻滚的速度已经降到了常人都可以控制的范围内,更何况对于他这样一宗宗主的人物?
庆云一个鲤鱼打挺轻轻巧巧地跳起,观察着周围的地形。
一间茅屋,半亩田园,一位中年人正在远处盯着他看。
我去,居然还是位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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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暅之眼看着庆云弹飞出去,他心中不免得意,非常难得地放下了矜持,哈哈大笑。
他早就看出来那一条岩石有拼接的痕迹。
虽然机关的造型很巧妙,利用形状造成的视差让人一时看不透背后的杠杆结构,但这又怎么能瞒得过暅之的眼睛?
可是暅之一时间并没有看出这个杠杆是被什么力量所触发的。
按照岩石的形状来看,杠杆的另一端应该在水中,只有借助瀑布的力量才能砸落杠杆将人弹出。
可是如何让瀑布产生这么大的爆发力,比平时的势差大得多的爆发力……
暅之决定做一个实验。
那只小白鼠,就是庆云。
他找到了触发机关的关键,骗庆云入彀,随后按动机关将庆云弹了出去。
但是他的眼睛却仅仅盯着水中。
轰隆!
水底有石板抽开,足足三道,是为了防止漏水。
潭底瞬间产生了一个空洞,潭水如鲸吸牛饮瞬间被拽入空洞之中。
祖暅之仔细观察着水流,不由开始钦佩机关设计的巧妙神奇。
这个空洞必然留有排气孔通向别处,所以水流灌入的时候并没有引起明显的空气湍流倒涌。而在空穴的中心,还有一个绞盘驱动的旋转结构将灌入的水流瞬间打散,重组成一组环形的涡流。
暅之记得华阳先生曾经特别提起过环形涡流的破坏力,但是以他老人家的睿智,也没有掌握可控的涡流生成技术,以及对其破坏力的量化。
可是在先人涉及的大型机关装置里,就已经纳入了对于这种涡流的应用。
一道巨大的涡流轰击在空穴的底部,通过超长的力臂轻而易举的将庆云弹飞了出去。
暅之大笑!
他笑的自然不是庆云的落魄,而是亲眼见识了如此精巧的机关!见识了环形涡流的运用和其产生的强大威能。
空穴很快就被潭水灌满,三层石板缓缓复位。
刚才被暅之按动的机关久久没有回复。暅之知道这是在等待空穴排水,机关才能再次启用。同时这也许是一个保护机制,防止连续将人弹射到同一个地点,发生不必要的肢体碰撞。
暅之耐心地听瀑观想,感天地之悠悠,更赞叹于巧工之夺天地造化。
随着喀啦啦一阵机枢运转的声音,机关的启动键终于复位。
暅之亲自坐入石板,再次发动机关。
龙腾鱼跃破水雾,直落藤网惊烟尘。
暅之滚落藤网,看到正在用目光对峙的两人,脑海里也冒出了一连串的问号。
“陈老板,你怎么会在这里?”
暅之的问话打破了尴尬的对峙。
陈老板,嵩山脚下,缑氏镇药店老板。陈氏药店的黑奴丸天下一绝,庆云术后养伤的时候也曾以此药调理,避免创口生痈。
“你们,是从里面出来的?”
这句话显然问得有些多余,但是明确地表达了陈老板无法置信的心情。
庆云颇为友好地点了点头。
瞬间,杀气重霄,陈老板从背后的药篓里抽出一柄剑,重剑!
天雷大壮,一阳,壮于足趾!
竟然是正宗的檀宗剑法!
壮于趾,说的是要想发挥最大的力气,首先下盘要稳,从脚底开始发力,这是用尽浑身气力的舍身一劈,与重剑的属性最为契合。
但是这一剑劈出来,就是不留后手,一旦不中,后果也非常危险。所以檀宗才有秘传口诀,天雷大壮,不可轻出……
陈老板没有见到过这两名后生出手,但他察言观色,就知道二人绝不简单,如果不能先手干掉一个,他今日绝对讨不了好。所以对他来说只有一搏,搏就要先赌上杀招。
这一剑对于庆云的冲击尤为巨大,因为檀宗虽然对于佩剑没有强行要求,但是善于使用重剑的只有一支。而那一支刚好姓陈,陈道巨的陈。
陈老板也是檀宗人,与陈叔同出一脉?那可万万不能伤他。
庆云投鼠忌器,又不能直撄天雷大壮的锋芒。他使出凌波步直接挤向陈老板的肋下,也不用什么招式,运气九阳劲以蛮力欺人,强行靠向陈老板。
天雷大壮变招最是不易,尤以一阳一式为甚。陈老板身法不如庆云快捷,气息也不及后者充沛。他被庆云这样无招无式,蛮不讲理的一撞,竟然没有任何应对的办法,身体被撞得高高飞起,重重砸落在地上。
庆云这一下子,只为了短时间消弭对手的战力,并不想让对方受伤,所以并没有使任何暗劲。
陈老板这一觉摔是摔了个结实,眼前发黑,全身酸痛,但是并无半点内伤。他隐约间感觉掌中剑被人抽走,等到他瞳孔的焦距重新凝聚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身上已经缠了两匝麻绳,将手紧紧的缚在了腰上。
“陈老板,我们闯入鹿台旧址,是受了一位老神仙的委托,误打误撞走了一遭。可是我们绝无恶意,更不想伤你。对了,晚辈庆云,在缑氏镇的时候,我们已经见过。不过可能你还不知道,晚辈现在忝为檀宗宗主。方才晚辈见你使得是檀宗剑法,又是姓陈,敢问您和陈道巨陈叔是何关系?”
庆云将他绑住是为了避免误会,实在不想动手,但是交谈口气却极为客气,以晚辈自居。
“陈道巨,那个笨蛋!从小到大,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提他作甚!”
庆云心中一凛,看起来同为陈氏,这位陈老板对陈叔的怨念倒也不小,于是他便换了一种问法:“晚辈从小都由陈叔带大,他虽然既不肯让我叫他师傅,也不肯让我叫他父亲,但是晚辈对他的情谊如师,如父。数月前,晚辈就是追着陈叔北上,可是到了魏国却一直没有他的消息,晚辈很是担心。不知道陈叔有没有来找过前辈,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