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总,不好了!”雷子神色慌张地从外面一路小跑进来,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慌什么,好好说。”贺总淡然地点燃一根烟,缓缓放到嘴边,浅浅吸一口,却闷了好久才轻轻吐出来。
雷子紧张地从地上爬起,也不顾手上的灰尘便凑到贺总耳边嘀咕了几句。 贺总原本淡然的表情在空气中僵住了几秒,缓过神来后突然把手中才吸了几口的烟狠狠地摔在地上,又抬起脚,用力地捻灭烟头,像是在释放内心的愤怒。
“哼,这小子来的挺快啊!”他像是自言自语道,目光里透着难以言喻的怨毒。
他来回踱步,又沉默了几分钟后转头对身边随时待命的雷子说道:“去把他带进来。”
雷子出去以后,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我屏着呼吸,侧着头望着大门,我自是知道他们要把谁带进来,只是不明白星凡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短短几分钟,我却觉得像是过了一整个世纪,北风从敞开的大门中直窜而入,直扑到我脸上,但我的额头上却依然微微渗出汗来。 正如我想的一样,他焦急地撞入我的眼帘,在看到我的一瞬间,像是如释重负般长舒了一口气。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的眼终于没有再逃避我,相反坚定而决绝。
在见到他的那一刻,久违的安全感又包围了我。
我悬在半空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我没有拼命挣扎,只轻轻朝他朝他点了点头。 他的脸上荡开一抹微笑,暖黄色的灯光将他渲染成金色,格外地好看。
我知道我认识的那个沈星凡又回来了,温柔且坚定的沈星凡。
“这位“贺总”,”星凡转头上前向贺总说道,又特地加重了贺总两个字,像是在讽刺什么,“我拜托你下次的手段能不能再高明一点。”
他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愤怒和怨恨,眼睛里冒着火光,像是他和贺总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我努力地辨别他暗藏的情绪,绝不是单单因为我被绑架这么简单。 面前的这位贺总突然阴阴地笑起来说道:“我的宝贝外甥,跟你爸一样德行,每次都一副高人一等的姿态,看着就让人来气!”
果然不出我所料,他果真是星凡的亲舅舅!
星凡紧握的双拳微微颤抖,面部的肌肉紧绷得有些吓人。
贺总的脸慢慢贴近星凡,压低了声音说:“舅舅跟你说句实话,你爸的事真的是个意外,真的不关舅舅的事情,你可不能随便冤枉舅舅。”
说完他假装诚恳地笑了笑,但他的笑里明明藏着戏谑。 他的声音虽压得极低,但在这间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的一清二楚的房间里,并没有什么作用。
星凡终于被激怒,紧握拳头的手终于忍不住一把揪住贺总的衣领。
他吞了吞口水,僵住了几秒后缓缓松掉他紧紧拽住的衣领,又轻轻掸了掸贺总衣领上的灰尘说道:“贺总,您可太会开玩笑了,我可不会告诉你,人证物证我都有,您就等着自己去跟我爸说吧。哦,不对,你应该见不到我爸,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这种人只配下十八层地狱!”
刹那间,贺总的脸一阵惨白,原本假笑着的脸此刻更假了,脸上的肌肉一抽一抽的,但他仍然假装镇定地说:“人证物证你都有?哼,你可不要逗你舅舅,上次开庭不过两日,你可什么证据都没有,不然我也不会在这里了。”
他暗爽了一下伸手拍了拍星凡的脸继续说道:”还有你那个爸,一天到晚就会摆着一张臭脸,我在公司里处处受限,我怎么说也是公司的第二把手啊,所以说啊,你爸死的真是好!”
“所以你就因为这个把我爸杀了?”星凡冷笑道。
他看似漫不经心的冷笑里不知深藏着多少无奈和痛苦。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亲舅舅把他爸给……杀了!
原来如此,所以过去的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我看着贺总,打了个寒颤,只觉得脊背有些发凉。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小凡,我只是稍微动了点手脚,要怪只能怪他命不好。”
“稍微动了点手脚?我爸那台车的刹车为什么突然失灵?他在床上躺了一年,明明有好转的迹象,医生前一天还说他醒过来的希望很大,为什么第二天他突然就……”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嗓子里就像是卡住了什么东西,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就是我派人动的手脚又怎么样?我说了,那是他活该!他该死!你,还有你们!谁要是挡了我的路,就该死!”贺总突然丧心病狂地嘶吼起来!
星凡顿了顿,睁大了他充满血丝的双眼继续说道:”是,我爸是命不好。所以你三番两次地置他于死地却还在这里逍遥是你命太硬吗?我看你还能硬多久?”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大衣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只录音笔,嘴角慢慢浮上一抹笑说:“现在连供词都有了。”
只见贺总朝雷子使了个眼色,突然就上来几个壮汉把星凡直接按倒在地。
雷子俯下身来拍了拍星凡的脸又顺手轻松夺过他手中的录音笔,然后踩在脚底下碾了碾,顿时这只录音笔碎了一地。
贺总冷笑道:“沈星凡,你还真你爸一样,总是自以为很聪明,跟我斗,你还欠点火候!”说完,他像是泄愤般在星凡的肚子上狠狠踹了几脚。
我努力地想发出声音,但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隐隐感觉到自己被胶带贴住的嘴有撕扯的疼痛。
和我背对背绑在一起的江树突然紧紧地抓住我的手,我转过头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他对我微微摇了摇头,好像在示意我不要激动。
可是我又怎么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冷静呢。
星凡则比我淡定得多,他丝毫不在意自己辛苦得到的供词被毁。
他的脸贴在冰冷的水泥地板上,明明是那么绝望的场景,他却笑出了声,笑声里竟是大仇得报的快感,还有几分微微的悲凉。
他长叹了一口气,缓缓地吐出几个字:“就是现在了。”
正当所有人都一头雾水,面面相觑的时候,一众警察破门而入。
只见带头的警察做了个往前的手势,后面的一众警察便火速将贺总以及雷子等人制服。
贺总口里不停地喊着:“你们凭什么抓我?”
星凡不紧不慢地从地上爬起,又悠悠地从上衣口袋里扯出了一个黑色的U盘大小的东西举到贺总面前:“自以为聪明的人是你才对!”
带头的警察喊了一声“带走”,贺总等人便被一 一拖离出屋子。
只见那警察紧张地环顾四周,最终把目光锁定在江树身上便也在移不开眼了。
“小树,你没事吧?”他凑近江树帮江树撕掉嘴上的封条又迅速帮忙松绑。
小树?这位带头的警察和江树是什么关系?
“林小木,你怎么样?”星凡也随即来到我身边关切地问我。
“我没事,只是手绑得有点痛。你呢?”我甩掉手上的绳子,手臂上几道绳子的印记像是嵌刻在皮肤里,被绑了这么久还真是挺疼的。
“小树,我知道你一定还在怪爸爸……”他欲言又止。
爸爸?所以他就是江树的那个不知什么原因突然调到郁城工作的警察父亲?
刚刚星凡跟他舅舅那一出我都还没有完全消化,现在又轮到江树了?
这到底什么情况?
“我先回学校了。”江树连看都没有看他面前的人一眼便转头对我风轻云淡地说了一句。
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的表情平静得就如一滩死水。
“江树!”我刚要开口,星凡便抢在我前面叫住了江树,“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你误会叔叔了吗?”
江树突然停住脚步,背对着我们一动也不动。
我虽看不见他的脸,却意外能够想象他此刻的表情。
我想此刻的他一定用他那张拒人以千里之前的冰山脸努力掩饰他冰冷之下的炙热与温情。
他曾经告诉我他的父亲是因为星凡才来到这座城市,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么想,并且那么笃定,笃定到他因为这个原因而明里暗里地和星凡较劲,但一定有他的原因。
那种心里面滋生出被自己最爱的人无视甚至抛弃的感觉真的不好受,别人也许不懂,我却感同深受。
那种空洞又无奈的感觉只会让自己自我怀疑,我一直不懂,这些所谓的大人为什么擅自做一些抉择却从来没有考虑过孩子的感受。
看着江树落寞且僵在那里的背影,我的心里突然就难受起来,不只是因为他,更是想到了我自己。
我只觉得我的嗓子干涩地生疼起来,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硬生生地摁住。
我吸了吸鼻子回过神来,却意外的发现两行泪早已划过我的脸。
我抬手擦了擦,听见自己隐忍而略带沧桑的声音:“真搞不懂你们大人怎么都这样,你们想走,我们当然不会拦着,只是难道你们就不能在临走之前好好地跟我们道别,好好地告诉我们你们离开的原因,接下来要去哪里,又或者告诉我们无论你们在哪里,心里也永远爱我们,挂念着我们!而不是什么都不说,就莫名的消失,就连你们的消息都要从别人口中得知,这种……这种被抛弃毫无安全感的感觉你们大概永远都不会懂!我听过的最好笑的话就是你还小,长大了你就懂了。可是有一些事,就是越小越容易猜忌、怀疑自己,而长大了,这些痛就像是烙在心上的印,大概永远都不会好了。”
我哽咽着说完了一直深深埋藏在我心里的话,这么多年了,我的父母以及那些曾经揶揄过我的人大概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们曾经无心或有意的举动却在我的心里滋生出这么多无法逆转的伤痛。
我长吁了一口气,只觉得此刻大家全都怔怔地盯着我,包括江树。
“这位是?”江树的爸爸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江叔叔,她叫林木,是——”
“我女朋友。”江树打断星凡的话,说着过来搂住我的肩。
沈星凡心情:林小木,我想通了,你说的对,归根到底是我太自以为是,自以为推开你才是真正对你好,而忽略了你的感受;自以为只要对Gin言听计从,就能解决这一切,只是这一切远非我所能想象,终是我太过于天真了。
而如今,压在我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所以我还有机会吗?
江树心情:沈星凡,我绝对不会给你任何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