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的偷偷带过来的。掌箭使传到我这代,已经是三代了,十六年,三代人,守护如此上品仙器,我等虽然已经是山人,可还需要用一身精血饲喂。不然花开有灵,会自行遁走,再也无法寻到。”听雪抬起头,双眼精光闪过,“此箭非箭,是叶非叶,是花非花。原本是花开弓上的一片花叶,但花开弓当年随着王妃陨落失踪,此箭变被当年的一代掌箭使封印,变成了枪的模样。”
“想当年,王妃一箭射出,箭化流星,箭生叶,叶生花,花开之地封灵射仙,无有所生。所以,弓名花开。”
“哪……它去哪儿了?”红衣的眼角瞄了瞄四周,什么都没有。
“它在主上的左手食指内。花开箭历来都藏在主人的指内,十指十箭,十箭十花叶,每片花叶封灵三百,主生灵生,主亡……灵生不如死。”
红衣抬起左手,缓缓歪头,眼角斜着瞄了瞄食指,果然见左手的食指上多了一圈儿好看的花纹。
“这么说,这箭里还有东西?”
“是当年雪妃从凛冬冰原带来的族人,整三千数。在统一黄金之海的十年里,血战沙场,无一幸免。为了守护雪妃,他们每一个在死前都献祭给花开弓,成为一位箭灵。箭灵动,箭阵起,为弓主眼耳。”
“那不是永远也死不了?”红衣想起了白衣,还有那个被她杀掉的穿白衣的少年。
“箭灵会失去生前的记忆,只有本能。虽说是生,却还不如死去。所以,那三千凛冬雪卫,即使是妖灵族的九转大妖都佩服的很。”
“那你呢?掌箭使阁下?”莫红衣缓缓的坐了下来,眼睛却平淡的看着枫听雪,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奴,是收箭的人,也是箭壶。花开弓上的十片花叶,平时需要大修为者用一身灵力温养,否则发挥不出一成战力。”
“你竟然没死。”
“如果不是找到主人,今年的冬月就是我的死期,不然王上也不会放我出来,我需要寻找下一任掌箭使。”
“用人命养箭,这不是仙器,这是……用你们的话,是妖兵。”
“不,”枫听雪连忙摇头,义正辞严的道,“传闻是当年的雪妃为救人族与水火,私自走出冰雪神殿,坏了根基。所以,她的身体不足以发动花开弓,可当年人族被妖灵玩儿着杀,差点灭族……这本不关她的事。”
“所以,你如今没有生命之危了?”
“谢主上惦念,花开箭认主,如今听雪身为掌箭使会受到箭的反补,主人修为增长,我和箭灵便会功力增加。”
“箭灵?”红衣默默的念着,她将心思沉了下去,用心去感受自己的食指。
“主人不可。”枫听雪惊呼一声,人已经捂着心口跌坐在地上,满脸的痛苦。红衣连忙收回心思,她的额头已经一片冷汗。
就在刚才的一刹那,她仿佛看到了一个黑白的世界,在那黑色的天空下,无数白色的人被绑在白色的树上,数不清的白色小蛇钻来钻去……
那些白树的最前面,绑着的便是……枫听雪。
她不相信,所以她将思绪化成了剑,轻轻的刺了一下。
“你……”红衣的眼睛紧紧的盯着枫听雪,她最恨有人骗她,尤其是三番五次不说实话的人。
“主人!”枫听雪‘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我不想死,不想就这么死。我没有想过还能找到让花开弓认主的人,真的没有想过。我去过南方的水中月,去过木族的连理枝,甚至偷偷穿过界门去过妖族,可根本没有任何生灵能让花开箭认主。”
“所以,你这个白CHI就把自己献祭给了花开箭,也想学着当年那群傻子,做一回英雄?”红衣随手捡起箱子里的东西就砸了过去,‘当’的一声,一顶头冠砸在了枫听雪身前,砸出一片金色火花。
“主人不用生气,真的。你看?我现在可是箭灵、掌箭使双重反补呢。我一定会成为主人手下,最快的箭。”
“你这个傻丫头。”红衣的眼中一片水泽泛滥。
她眼前的枫听雪年纪比她大不了几岁,她本还有大把的时间体会身为生者的幸福。她不懂,真的不懂。为何会有人心甘情愿的献出年轻的生命。
或许,那位已经陨落的雪妃会告诉她。
红色镶金的发冠,像燃烧的烽火。
“帮我束发。”
“喏!”
三千青丝被金红二色的发冠高高竖起,成一马尾落下,落在肩上,犹如星河。
霜寒历三千三百三十年夏,琉璃人族第一位女大公孤山莫红衣,穿上了被后世称为神装的凤鸣套装。这时,她还不知道,在她束起高冠的一刻,远在冰雪神殿内已经熄灭了十六年的圣火,再次重燃。
……
黄金之海十万里,大漠明珠是琉璃。
一望无尽的大漠,大小绿洲星罗棋布,其间夹杂着金色戈壁,墨绿沼泽,还有带着金属光泽的青色山脉。
大漠东南,一条沙蛇般的白色山脉高耸入云,名为君老山。山北是沼泽,沙海,山南是直到天涯海角的碧蓝大海。
北方人族的王都琉璃城,便坐落于君老山正北偏西的最大绿洲内。琉璃绿洲和君老山之间,另有一片带状的绿洲,名为凤鸣绿洲。如今绿洲左边划给了白驼城,右侧依旧在凤鸣郡管辖之下。
凤鸣绿洲以南,君老山以北千里方圆是一片巨大的沼泽,沼泽一直蔓延到大漠西陲的云熙关,与远古就存在的神巫林地相连,少有人踏足。
……
月色下,莫红衣静静的站在书房内。
书房的书架已经被挪开,露出了占满整面墙壁的地图。这地图非常详细,甚至琉璃境内的一个小村都有提到,每座城,每条河,每个湖……都有详细的说明。更离谱的是,连驻军和守备军力都一清二楚。
“这个镇西侯,他要干什么?”红衣再一次没有提起爹爹这两个字。她的目光深囧,仿佛利剑出鞘。
突然,起风了,风很大,她束起的长发被吹的飞舞,三千青丝凌乱,着住了眼。
‘书房怎么会有风?’红衣转过头,原本站在身后的枫听雪不见了,两轮一大一小的月轮悬在头顶,仿佛要把她吞下去。
书房不见了,大公府不见了,整个孤山白驼都消失了。
她孤零零的站在白色的大漠金沙上,看着变成黑色的天空和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