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
声音从未如此的轻柔,语气从未如此的引人心颤,那是一个少女的声音,听声音便可以用心‘看’到她美丽的模样。
醉月湖畔,桃花树下。
玲珑轻轻的将蓝色桃花放在了风十三娘的鬓角。
风,微微的吹着,像娘亲在耳边的呼吸。
千年桃树上,点点的粉从枝头吐出,绽放出一捧生机。
花落花又开,桃花依然在。
“玲珑。”
这声音是如此的熟悉,从耳边,从心底,从灵魂深处,一点点的响起,最终汇集在朱红色的唇上。
“娘……”玲珑扑进了风十三娘的怀中,泪水不停。
她的肩颤抖着,她的心抽搐着。
她好像把心中的苦完完全全的说出来,可她不能。
这三界,终有一些需要她独自面对。
她哭着,泪不断的落。
也许只有晶莹的泪滴才真的懂她,能让她找到些许安慰。
桃花随风而动,一片粉色轻柔的飞落在玲珑的长发,像极了爹爹的手。
“呜呜…呜……………”玲珑感受到了,她艰难的抬起头,在千年桃树的树杆上,仿佛看到了一张记忆中的脸。
“哭吧,哭吧,哭累了,就不痛了。”风十三娘轻轻的摸着玲珑的秀发,任由她的泪湿了胸前的衣。
醉月湖的木屋周围,听雪,青竹,纯燕守护在左右,再远一些,老剑圣君白和柯一指安静的坐在湖边,他们的身侧,是不时向这边观瞧的芍药,蔷薇,桃冉和晨露。
至于秋菊,已经去了下半城。
“娘亲。”
哭累了,心也麻木了,玲珑将头侧着枕在了风十三娘的胸上,她轻轻的用脸摩擦着,一双红肿的眼睛噙着泪。
“你……是个好孩子。”风十三娘不舍的看着胸口的人儿,“原本娘亲想着,让你无忧无虑的过一生。”
“娘亲……”玲珑呢喃,闭上眼,嗅着娘亲的味道,怎么都嗅不够。
那是桃花的味道,是亲情的味道,是跨越时间和距离、是穿越月光和星辰的无法割舍。
“通玄知天地。”风十三娘长长一叹,“我们再也藏不住你,你的星辰已经破开迷雾,悬在了真正的天上。它太过耀眼,你需要尽快的成长起来,不然……也会被种在这醉月湖畔。”
“娘亲……”玲珑抱住了风十三娘,狠狠的将脸贴着柔软的胸,不舍,不舍,还是不舍……
“去吧,去拿回本来就属于自己的。”风十三娘突然笑了,“还记得这雀颜吗?”她的手轻轻的抚摸着玲珑的脸,那脸上的点点雀斑早已无人再去在乎。
一个人的美,即使能遮住,但骨子里透出的美,依然震撼心灵。
“它让你失去五分的美,三分的气质,还多了许多雀斑。更是让你修为自降三阶。”风十三娘笑着在玲珑的脸上轻轻一捏,一提。
一张三界绝色出现在醉月湖畔!
风停了。
湖水静止。
桃花在飘落的刹那定格。
一切,都停了。
只有玲珑的哭声越来越响。
木屋内的枫听雪拉起了纯燕的手,向青竹挥了挥手,化为万千流光冲入了玲珑的左手食指。
踏月白狮仰天一声怒吼,将头上的九转灵猫放下。泡芙亲昵的用脸蹭了蹭白狮的前爪,转身一跳,进了玲珑手指上的木戒内。
被黑布缠绕的云崖剑鞘上,一片黑色的碎布轻柔的一扫,将整把剑连着鞘送人了玲珑的左手。
一刹那……
时间又流动了起来。
无数双眼睛看向孤山的方向……
那里好像有什么苏醒了。
……
每个人都有梦,梦里有惊,梦里有喜。
梦醒十分,三千红尘虽不记得,却也回味无穷!
-
凤鸣铠在“铿锵”声中穿戴整齐。
将云崖收起,玲珑长长的吸了一口让人恋恋不舍的新鲜空气,走进了公爵府,走进了公爵府的正殿侧厅,她曾经的卧榻之地——那个书房。
书房的墙上,精确绘制的地图不知何时变了样子。京都,孤山,凤鸣变为了红色,其他或白,或灰。在地图的旁边墙壁上,不显眼的位置,挂了一支朱笔。
玲珑取了下来,然后端详着地图,小心的在云熙关画了一个圈。
接着,整个公爵府都暗了下来,四周的一切变为黑白二色,空气开始燃烧……
“站起来,你特么也算大公?废物,你就是个废物。你是废物,你那个所谓的家族也是废物。真想不通,为啥那么好的要塞要交给你们来守。”咆哮从燃烧的空气背后传来,穿越了距离,在玲珑的耳边响起。
“莫皓天,站起来……”
“站起来……”
“废物,连站都站不稳。回你的孤山去喝奶吧。”
“听说他的姐姐找到了,不知道奶子大不大,算上他老娘的,应该够他吃吧?”
“哈哈哈哈……”
……
“你们……呼,呼……”一个虚弱的声音在黑暗中呼出了一团涟漪,黑色中多了一道灰色的圆,缓缓散开。“你们才是废物。老子挡了三波……连二转妖灵都斩了一个,你们呢?你们除了吃肉喝酒,你们……”
“嘭!”
“啊…………”
一声沉闷的巨响打断了虚弱的话语,惨叫的涟漪扭曲成一团乱线,划过黑暗掉在左手边,在出现的灰色线条上翻滚着,溅起无数灰色、白色的点。
有边的黑暗中荡起一团红色,像极了正在绽放的牡丹花,“闭嘴!”
“作为大公,斩杀‘传说’本就是你的职责。你如果不想活的有灵魂,有思想,大可以去摇篮砍掉自己的树。”
黑暗安静了,只有红色的牡丹花瓣微微的颤抖着,可以隐约听到喘息。
“你阿爹为了你们两姐弟,用自己的枝干挡了天劫。莫皓天,你要是还想寻回他消散的灵,还想让他的树屹立在摇篮,甚至种在醉月湖畔……那么,你最好现在就站起来。不然,我不介意现在就把你砍了,免得你浪费摇篮的土地。”
“同样都是炮灰,你凭什么只让我出战,凭什么?”属于莫皓天的声音嘶吼着,咆哮着,巨大的灰色线条扭曲着冲向右侧。
右侧的红色牡丹上多了一道红色的线,很亮,越来越亮。某一刻,红线脱离了牡丹划过黑暗,带着风的呜咽斩出……
“当!”红线前多了一丝银线。玲珑手持斩天一步迈出。
“嗡————————”刺耳的剑鸣在黑暗中响起,无数的银色线条震碎了黑暗。
莫皓天的眼前出现了一把剑,明亮的剑身倒映着一袭黑红色的全身重铠,还有一头无风自动的黑色长发。
“阿,阿姐!”他艰难的抬起头,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
天空的两个月轮散发的光辉波动了一下。左边的青色天空多了一颗星,一颗闪亮的金星。这金色是如此的耀眼,连着左面的月轮也变得不同了。右侧的紫色天空星光暗淡了一分,然后满天的星消失,连月轮也躲进了紫云内。
“妖灵退了,妖灵退了……我们胜利了!”
“啊………………不用再死一次了,翠花,翠花,我们终于不用再死了。”
“呜呜……好兄弟,你快看啊,我们胜了。你可以在棺材里多睡一会儿了……你知道吗?她们的星路都灭了呢。”
云熙关的校场上一阵欢呼,无数人把手里的刀剑连着头盔丢上了天,男男女女开心的嚎叫着,相互拥抱着,泪水滴落,没有灰尘溅起。
玲珑将手里的斩天收到了背后,她笑着伸出了右手,莫皓天仰着满是泥灰和血痂的脸,呲了呲牙。他的牙很白,他的眸子很亮。
“欢迎来到真实的世界,来自摇篮的姐姐。”他的嗓音沙哑,低沉,和黑暗中的一模一样。
“其他人呢?”玲珑拉起了莫皓天,看向四周。
一个身高三仞的巨人正在右手侧发愣,很明显,他就是刚才的红色‘牡丹’。
“那是撼山族的木白,姐姐在摇篮见到的那个少年木白,就是他的‘树’。”莫皓天抹了一把脸,脸上的血痂和泥灰都掉了,露出一张英俊的脸。“千云九歌那个混蛋还在操练新兵。至于水墨嫣然,乾宝宝,花小小和香香,在姐姐出来以前,已经去了白龙崖。”
“这次通玄的多吗?”
“姊姊在摇篮的白沙之城看到的,就是这次觉醒的全部了。因为摇篮里的法则制衡,她们也都是出来以后才突破的。毕竟没有姐姐那么幸运,可以得到剑徒大人的赏识,赐给雀颜。”莫皓天满脸的开心。看了看四周,低声道,“姐姐现在不止通玄吧?”
玲珑抬手在莫皓天的头顶敲了一下,转过身,向四周早就注视她们的人点了点头。
“大姐头,欢迎回来。王上说你今天会醒,我本来还不信的。”木白憨憨的声音震天响,他晃动着大头指了指身后的大营。“王上在金顶王帐,他说你要是醒了,就去那里。叫你什么也别想,先好好的吃一顿,大睡一觉。摇篮和家园的时空不一样,你的身体需要适应一段时间。”
“爹娘……”玲珑的声音很低,他身边的莫皓天摇了摇嘴唇,没等他说话,木白已经弯下腰将头凑了过来,“大姐头,叔父已经去孤山秘境了。别担心,他只是睡一觉,很快就会醒的。至于婶娘,她是醉月湖的守护者,永远不能出摇篮。”
“醒的……”
“醒的…………醒的、醒的……醒…………………………”
木白的话像晨钟一样在玲珑的心里震动,玲珑呆在了原地。她的视线开始模糊,记忆里的芸氏秘境浮现出来,她好像又站在了登仙台上,她的四周围着八个白棺。
这里,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我是死了吗?
我活着,还是依然在棺内?
这经历的一切到底是真实,还是一场无法醒来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