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头,有些不对劲儿啊。”昏黄的灯光下,纯燕站在帐篷口眯着眼睛向外观察着,眸子咕噜噜转个不停。
“都赶紧打个盹儿,一会儿应该会出大事。”芸菲瑶白了她一眼,手上不停,将头发又重新盘了一下,免得到时候碍事。
“不是明天吗?”金蕊一脸不解。
“过了子时就是明天了,傻丫头。”芸菲瑶盘好头发,又检查了一下藏在大腿外侧的金色弯刀。
这个世界本没有刀,但……那个地方却不缺。
还有这些带着西域风情的黄金软甲,一件件小巧精美,腰际,脚踝更是黄金叶片和铃铛无数,处处透着神秘。
姑娘们不在说话,开始检查,休息。
大帐外,已经热火朝天。
“快点儿,麻利点儿。干完的去领酒,十个一桶酒,不可以多,不会喝也得给老子喝,误了事,提头来见。”
“少将军,乾位好了。”
“好了就去领酒,顺便给那些‘贵女’送点吃得。免得说我们小气,别忘了酒。”
“好咧。”
打桩声,呼喝声,呼喊声,磨刀声,整个驿站都充斥着战火前的亢奋。
芸菲瑶听着外面的呼喊笑了,手腕一番,一根金针在手,“都过来,伸出手。”
姑娘们迅速围了过来,一声不响的看着自家主子给自己扎针。没有人询问,被扎的咬着牙忍着,扎完了迅速躲在一边,让出后面的。
不到十息,血色蔷薇已经全员被扎,包括芸菲瑶自己。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很大,一轻一重,来人明显带着重物,脚步不稳。脚步声停在了帐篷前,一个汉字的沙哑声响起,“诸位贵女,我家大人怕诸位饿着,特意准备了上好的酒水和烤肉。”
“放在哪儿吧,有劳将军了。”纯燕回头看了一眼自家主子,扭着水蛇腰,迈着猫步就走了出去。后面几个丫头也是不安分的主,一个个就像多少年没见过男人似的,生扑了出去。
“哎呀这位将军,你怎么走了,留下来喝一杯水酒嘛。”
“哇,将军你长得好壮。”
“将军,你好像我青梅竹马的相公哟……”
“啊!啊?不了不了,我们还要搭建祭坛,诸位贵女慢用,慢用。”一群大男人被吓得赶紧脚底抹油,透过帐篷的缝隙,芸菲瑶看到了驿站的一切,眉头慢慢的皱了起来。
纯燕小手一挥,姑娘们把酒桶滚进帐篷,取了杯碗,倒了一些。
“大姐头,这酒有问题。”芍药第一个发现了不妥。
“敞开了喝,你们当刚才的针,是白扎的?”芸菲瑶笑着上前,拿过木碗一口闷下,“嘶…………真难喝,这不是我们的酒。”
夜色渐深,转眼到了亥时。
“都准备好了吗?”
“回少将军,一切准备妥当。那些女人也都喝趴下了,将军的酒真是厉害。”
黑暗中,一群汉子围着那赶车的汉子,一个个神情亢奋。
“等这次事了了,诸位与我同享富贵。来,诸位,把酒干了,我们干活。”卫小将军嘴一咧,抬手举杯。
“来,敬少将军!”
“少将军威武!”
“干!”
六个木杯“嘭”的一声撞起无数酒花,汉子们大笑着喝了下去。
喝完,一个个木杯被摔在地上,砸出了一片水泽。
“子时已到,诸位,卫某就仰仗诸位了。”卫小将军一抱拳,四周的汉子们脸红脖子粗的狂笑着冲了出去。
“少将军稍事休息,看我们把酒撒祭。”
“小伙子们动起来,走,跟我去把那些娘们扛过来。记得先用兽皮裹上。”
……
“鼓呢?快点把鼓安置好,快快快……”
“谁会弹琴啊?老四不见了,谁会弹琴?”
“……”
看着乱哄哄的驿站,卫少将军的脸带上了一抹诡异的笑容,黑暗中,那笑容格外的亮,金灿灿的,旁边的火把也变了颜色。
“咚!咚咚隆咚…………咚嚓咚咚、咚隆咚,咚咚,咚咚隆冬嚓咚嚓咚嚓,咚咚咚咚咚咚咚…………”鼓声如雨落,震天响,人心悸动。
车马驿起雾了,雾从祭坛上升起,飘渺如烟顷刻间笼罩了整个驿站。
芸菲瑶等人已经‘醉成烂泥’,一个个被兽皮裹了抗出帐篷,被绑在了祭坛四周的柱子上。那些粗糙的汉子绑人的手段极为老道,只绑了众女的腰和两脚,绳套可松可紧却无法挣脱。
鼓点越来越响,雾气越来越浓,浓到化不开,视线穿不透的时候,祭坛地下传来一声磨牙的声音,接着就是一声分不出男女的尖叫。
“啊嗷————————————”
“舞起。”有人大吼,鼓点一转变了,被绑在祭坛四周的姑娘们头‘唰’的一扭一甩,满头的青丝如风,舞了起来。她们依旧被绑着,身体却不由自主,一双双眼睛带着惊恐和绝望,身体也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当!”一声钟鸣响起,夜色下的祭坛上突然仿佛多了一个太阳,紫色的太阳。‘阳光’照在驿站每个人的脸上,让所有人都迷醉。
除了七个站在驿站顶端的汉子,所有人,包括刚才搭建祭坛的人,都两眼无神的走向祭坛。
“少将军,这是怎么回事?”屋顶上,有人怒目看向卫少将军,但刚一开口,他的心口便多了一把剑。剑从后面来,他不敢置信的向前踉跄两步,然后转过身看向身后,眼中是不可置信,“阿弟,为什么?”
“嗤————”他身上的剑被背后的另一人拔出,又刺出……
“阿哥,你以为嫂嫂是怎么死的,我真不知道吗?”屋顶上多了一声狂笑,笑声让四周的雾气都搅动起来。
这时,已经走进祭坛的汉子中,一个身影突然踉跄着后退,惊恐在他的脸上写着绝望,他吃力的扶着祭坛旁的一根立柱,眼睛却没有看绑在上面正在起舞的少女。
“为什么?将军在哪儿?”他的两眼紧紧的盯着屋顶上的少将军,嘴角已经渗出血,猩红,滴答。
“哟,还有心智如此坚定的。”卫少将军很诧异,却一点不着急。
他笑了,笑的异常诡异,“你们……想你们的将军了?”
许是将军两个字有着莫大的魔力,又有三个汉子从祭坛中恢复正常,踉跄着爬出祭坛,不可置信的看向屋顶。
“这不是真的。”
“少将军,你这是作甚?就不怕将军回来治罪吗?”
“治罪?哈哈哈哈哈……”卫少将军狂笑,一片黑鸦从四周的黑暗中冲天而起,逃之夭夭。
“治罪?老子从有记忆开始,老不死的就天天治罪,我想要个书童,他治罪。我想和青青携手共白头,他治罪,赐了毒酒给青青。我想要练剑,他治罪,让我学怎么赶马车。我想要吃肉喝酒,他治罪,说那东西对身体不好,让老子啃菜团子。治罪,你们就特么知道治罪,知道什么是罪吗?”
卫少将军状若疯狂,两条胳膊狠狠向外一张,气劲鼓荡‘嘭’的一声将身上的黑袍震碎。
屋顶上,夜色下,多了一席金袍,上面绣龙逐日。
“你疯了!”最先清醒的汉子‘噗通’一声瘫坐在地上,气极而泣,“将军是最疼惜你的,书童会让你更加贪玩,所以不允。那个青青是条野狐小妖灵,所以才赐毒酒。少将军先天不足,吃肉就吐,将军实在不忍你受折磨,才下了不让吃肉喝酒的命令。那些菜团子,也是请了孤山的名厨做的,每一个都是灵兽和灵珍所做,为的就是让少将军早些‘长大’。”
“不,你在骗我,你们都在骗我。”卫少将军怒目而睁,踉跄着退后了两步,他挥舞着胳膊指着下面的人,“你们和他一样,骗了我一辈子,今天,你们就和他一起上路吧。”
“什么?”
“轰隆!”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祭坛突然塌陷,从里面站起了一个爬满树藤根须的人形。
此人还可以分辨出是一个男子,身穿黑色的全身甲胄,身高足有三仞。只是身上,脸上,甚至眼睛里都有无数银色根须舞动着,钻进钻出,让人见了心中寒气直冒。
“将军————————”祭坛边,一声嘶吼响起。是刚才的那个清醒之人,他被祭坛塌陷时的力道冲到了旁边,手依然紧紧的抓着柱子,生怕自己离开。
柱子上,金蕊依旧在舞动,和其它少女们一样,舞得如梦如痴,不知今夕是何年。
“你这个畜生!”汉子怒极,一口老血喷出。‘咚’的一声栽了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卫少将军狂笑着取出了一面铜镜,他恶狠狠的看着下面的所有人,“你们……都该死。你们骗我,骗我的就都去死吧!”
铜镜被他高高的举起,驿站上空突然多了一轮金色的月,月只有外侧的一环,里面却是空的,因为在极远的天边,正有一轮金色月轮升起。
“是神庙,躲开!”芸菲瑶浑身气劲外吐,挣脱了束缚跳在一边。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估计,将军被妖灵根须妖灵化,已经不可逆转。而那些祭坛上的汉子们,因为喝了不该喝的酒,救治已经来不及。
如今最要紧的,还是先活下来再说。
天边的那金色月轮她不知道是什么,但眉心的危机感越来越重,她知道,这不是演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