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谈话后,北宫珺和北宫妍不欢而散。
贺红棉临走之前深深的看了北宫珺一眼,心里有冲天的怒意奈何发作不得。
时间转眼到了阳春三月时节,三月初一,大卫王朝建国四十周年纪念日。每年的这一天大赦天下,处处张灯结彩,人人喜气洋洋,恭祝大卫朝国祚昌盛。
每年的这一天皇帝厉祯大宴群臣,歌颂盛世繁华,并大开皇宫大门,凡是官员家眷都可入皇宫参加宴会,普天同庆。
作为开国元老遗孀,又数次上过战场的贺老夫人也在功臣名将应邀之列。每年这时,皇帝便命人在宫中大开宴席,所有人齐聚一处,皇帝左右身侧坐着皇后和皇贵妃。今年略有不同,原本与公主们和官员女眷们同宴席的淑妃竟坐到了皇贵妃下首处。
宴席分作三处,皇帝携皇后贵妃们与众朝臣同处一席。各位皇子和众朝臣子弟们同处一席,嫔妃公主们则和各朝臣女眷们一席。众人团团围坐,留出中间大片空地作歌舞表演以助兴。
皇子们年龄大了,关于储位竞争已进入白热化阶段,奈何皇帝吃嘛嘛香,身体倍棒,并不着急立储,所以太子一位一直虚悬。
虽然如此,所有人在落座时自动分出了党派,支持三皇子一派,支持六皇子一派和中立观望者一派。
北宫珺不想跟母亲和北宫妍坐一处,在中立观望者一派处找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她的举动瞬时引来众人侧目,北宫珺完全不理会只自顾吃喝。
犹记得上一世,淑妃就是在这一天求皇帝下旨为她和三皇子赐婚的,三月底大婚。那时自己对未来的婚姻没有什么计划,更不曾跟外祖母明确拒绝过这门亲事,一切便都由父母长辈们做主。
这一世,她已经跟外祖母明确了自己的态度,希望一切能如己所愿。
每一年庆祝国家建立纪念日都是老三项,回望过去,赞美今朝,畅想未来。接下来是歌舞表演,饮酒作乐。
众参加宴会之人不论身份贵贱都可以表演拿手才艺,每年此时便是那些未出阁女孩儿们展现自己的时候,萧,笛,琴,埙,琵琶,笙等乐器轮番上场,更有善歌舞者翩跹而舞,一展歌喉。只要是表演的人,不论表演的好坏,皇帝都很给面子的一律有赏。
隐没于角落的北宫珺计算着时间,抬头看日影西斜时,果然淑妃盈盈而立,对皇帝道:“妾也准备了一首琵琶曲‘折枝花满衣’,以恭祝我大卫朝国祚昌盛,万古长青!”
皇帝道:“好,爱妃那就开始你的表演吧!”
一曲“折枝花满衣”乐曲悠扬,灵动活泼,让人听后心情也跟着愉悦欢快起来。
曲罢,皇帝心中甚悦,“爱妃的折枝花满衣弹奏的甚好,不知爱妃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
旁人表演结束都是赏赐一些金银玉器之物,可淑妃身份高贵,再跟别人一样的赏赐岂不是太拂了淑妃的脸面。
淑妃听见这话盈盈拜倒在地,“臣妾恳请陛下为三皇儿无誉赐婚!”
皇帝挑眉,“哦?爱妃看上哪家女子了?”
“回陛下,便是臣妾的外甥女,太仆寺卿北宫大人的小女北宫珺。”
听见这话皇帝眉头皱了起来,太仆寺卿,贺府和三皇子是一衣带水的关系。皇帝虽然没有立储,但也很清楚各臣子和皇子的动向,身居高位者最是忌讳下面的人揣度圣意,拉帮结派。
正当皇帝犹豫着是同意还是拒绝之时,坐在功臣元老中的贺老夫人起身,走至皇帝御案前行礼,“陛下且听臣妇一言。”得到皇帝应允后,贺老夫人继续道:“外孙女北宫珺自小养在臣妇膝下,她的秉性臣妇最是了若指掌,她性情桀骜又倔强,不是王妃的适宜人选。“
皇帝顿时对北宫珺起了好奇心,“哦?不知今日她可曾来皇宫中赴宴,宣上前来让朕瞧瞧。”
在众人注视下,北宫珺从容的走到了皇帝御案前,行跪拜礼。
只见她身穿一件红色绣花罗衫,下着珍珠白湖绉裙,头梳百合髻,插几朵珠花并一支金玉簪。五官精致,容色绝丽,比之皇帝身侧的皇贵妃苏青薇不遑多让,见者无不惊艳。
皇帝捋着胡须,频频点头。身侧的皇贵妃在桌底下轻轻拧了他一下,皇帝这才端正姿态,道:“你就是北宫珺?今年几何?刚才淑妃为你和三皇子请旨赐婚,你是怎么想的呢?”
皇帝问出这番话后,宴席上人人都静如寒蝉,目光注视着北宫珺。三皇子更是不错眼珠的盯着她,心里焦灼又忐忑,生怕她开口拒绝与他的婚事。
“回陛下,小女子今年十六岁。小女子的婚事一切都由外祖母做主。”皇帝问什么她答什么 ,就这么简短的两句话,再没多余。
虽然是自己的儿子向人家女方求婚被拒绝了,皇帝却龙心大悦,又得忍着不让人看出端倪。
厉无誉气怒不已,将一支竹筷恨恨的折成了三段。同坐一席的厉无咎看着面露愠色的三皇兄,轻呷一口酒又意味深长的看向北宫珺。
厉无誉与北宫珺,厉无咎与苏栾凤这两对人将来联姻是朝臣们公认的,这无关情爱,只关系各家族未来。如今北宫珺拒绝嫁给三皇子,无形中便让贺家,北宫家和三皇子一派的联合增加了变数。北宫珺此举也是将自己置于众矢之的,没有家族的庇护和支持,不用想也知道她将来的路走的得有多艰难,真是佩服这个女人的勇气。
皇帝清清嗓子,继续道:“既然如此,那你的婚事就由贺老夫人决定吧!”
听闻这话,北宫珺心里的大石总算落了下来,欣喜的向皇帝叩谢。
宴罢回府已是酉时,贺老夫人毕竟年纪大了,在宫宴上端坐着一天累得浑身僵直。北宫珺正在给贺老夫人捶背捏肩,手法精准熟练,贺老夫人僵直的身体刚有所缓和,大舅父与三舅父来到了永寿居。
北宫珺知道二人有话不方便当着她的面跟贺老夫人讲,便告退了。
贺老夫人斜睨了兄弟二人一眼,“你们二人的来意我明白,不用多说了,回去吧!”
贺礼邕道:“母亲,我们知道您疼爱珺儿,可我们也是看着她长大的,心里一样是疼爱她的。将她嫁入誉王府 对她来说并不是坏事啊,您为什么就不同意呢?”
贺礼远也道:“是啊,母亲。三皇子身份尊贵,对珺儿又颇爱重,这些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珺儿嫁过去,三皇子断不会让她受委屈。母亲,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贺老夫人冷笑数声道:“你们一个个口口声声为了珺儿好,为了珺儿着想,打量我不知道你们更是为了自己前途着想吗?你们一个个的大老爷们,不靠自己本事挣前途却要靠一个晚辈,羞也不羞?”
两兄弟被母亲这么一说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贺礼邕道:“又不是生逢乱世,您让我们怎么建功立业挣前途?如今谁家不是用儿女们联姻巩固自家势力,再说珺儿成为王妃身份尊贵地位高,将来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哪里委屈得着她?”
贺礼远也附和道:“是啊,母亲,若我和大哥有女儿也就没珺儿什么事了。”
贺老夫人真被两人气的不轻,“只要是珺儿不同意,你们就算是说破天也没用。行了,我乏了,你们也快回吧!”
兄弟二人离开后,北宫珺便回了永寿居,看见外祖母疲惫的揉捏着额头,心里一阵心疼歉疚。轻轻走到外祖母身后,帮她按揉着头上的各个穴位,“外祖母,您为珺儿受累了。”
贺老夫人拍拍北宫珺的手臂安慰道:“傻孩子,不让你嫁给三皇子既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们贺府。岂不闻官大有险,树大招风,如今我们贺府权势已经够庞大了,再不安分守己,低调行事只怕离大祸也不远了。单看这些年,皇帝陛下有意培植苏家势力就能看出端倪。唉,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在此后的两天,先是大舅母柳氏将她叫去说话,柳氏拉着她的手说:“珺儿啊,你真的就不考虑跟三皇子的婚事吗?你可知道京都中有多少达官显贵家的女儿,眼巴巴的瞅着三皇子的正妃之位?你就这么拒绝了多可惜啊!”
北宫珺笑笑道:“珺儿有自知之明,实在担不了三皇子的正妃之位,珺儿真怕正妃做不好到头来倒累及家族。”
第二天,周氏又派人来将她叫去说话,同样拉着她的手意味深长道:“珺儿啊,你不嫁给三皇子,如果将来与你相熟,却还不如你的小姐妹嫁给了三皇子,你以后见了她们可是要叩头行礼的,你真的甘心放弃这个成为人上人的机会吗?”
北宫珺同样笑着道:“心若安恬,万般皆自在!我不在乎。”
直把周氏气的牙根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