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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了多久。
耳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紧接着一声闷哼,薛衍睁开眼,看到姚浦被师傅一剑刺破胸口,就如同他刺穆吉的时候。
“你输了。”薛一鉴淡淡道,又刺深了些,鲜血顺着剑刃流下,滴在长满野草的地里。
姚浦抓着剑刃,使劲往外一拨,将剑从自己胸口抽出。
“我没输!”他晃着身子走近两步,“我不会输!”
说罢又对他继续出手。
此时他受了伤,行动变慢了,以至于薛一鉴能轻松地接近他而一掌把他拍开。
这次姚浦真的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他捂着肚子,和薛衍一样惨淡。
“这次,你真的输了。”薛一鉴同情且哀悯地看着他,“你永远打不过我,以前是,现在也是。”
“是吗?”姚浦怒极反笑,“薛一鉴,你真的认为我输了?”
他嘲讽着开口,声音得意,“我已知道了你为何在此,为了保护她的孩子,那孩子在光州,就是李明韫!”
“我已经给殿下去了信,把这件事报给他。”
“马上,殿下会派人过来,把你,李家众人,还有李明韫,都抓起来!”
说道最后他睁大了眼,表情有些狰狞且带着快意。
薛衍垂下了头。
“哦?”薛一鉴瞥他一眼,轻飘飘地说道,“是那封信啊?”
这话让姚浦脸上的得意顿消。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说道,绷住了脸。
“那封信,现在在我手里。”薛一鉴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正好是姚浦送去京城的那一封。
“我瞧着上面写的东西太多,看上去实在是不舒服,便改了些东西。”他把信扔回给他,“至于这一封,你自己留着吧。”
信被扔到姚浦脸上,姚浦颤抖着把信打开来看,果真是他亲笔写下的字迹。
愤怒,怨恨,不甘……一瞬间都冲上了脑门。
“薛……一……鉴!”他咬着牙怒视看他,从怀里掏出匕首刺过去。
薛一鉴一脚把匕首踢飞,顺便给姚浦补了一刀。
“你早该死了。”他淡淡说道,“早在十三年前,你就该死。”
“当年我就该杀了你,而不是放你一条生路……”
“姚浦,你死了,更好。”
姚浦听着这些话,头一歪身子再也不动了。
……
……
姚浦死了。
薛衍看着那地上躺着的两个人,很难想象一个时辰之前,他还与他们有一场恶战。
“能不能走?”
一声疑问把他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薛衍摇头,抬眸看他。
“师傅……你何时来的?”他说道,撑着身体想站起来,“我能走……”
“逞强也不该这个时候。”薛一鉴训导一声,随手扔给他一个玉色药瓶。
“吃了吧,暂时止住血。”他淡淡道,“过一刻钟便能恢复些体力,你去找欧阳显,让他帮你看看。”
这已经是他最大的关心了。
薛衍应声是,从瓶中倒出一颗墨色药丸一口吞下。
“不好奇我先前为何不给你?”薛一鉴皱了眉,“也不怪我为何迟了一步来救你?”
薛衍摇头,发白的唇吐出两个字。
“不怪。”
薛一鉴冷哼一声。
“不怪就最好!你自己跑来送死,若是死了,也怪不得别人!”
话语里是浓浓的训斥。
薛衍垂下眸子,有些愧疚。
“师傅,我没保护好小姐,差点让他们给带走了。”他低低地说道,“我对不起你的教导,也对不起小姐的信任。”
“你知道就好。”薛一鉴负手而立,偏头看他一眼,“若是这次真让他们抓走了人,你也别再来见我。”
薛衍应声是。
他低着头,小时候那个惨相又与此时重合。
薛一鉴收回视线。
“行了。”他说道,“你先回去吧,记住,去找欧阳显,这让他来看最好。”
“师傅,那你呢?”薛衍看向他。
“我还有事,得去找白季也他们。”薛一鉴望着那边的山峦,“等查到了我要的东西,我会去光州的。”
他说完踏着青草转身往回走。
“师傅!”
薛衍在后面唤住他。
“你会带小姐走吗?她如今……过得很好。”
说到最后成了喃喃低语。
薛一鉴回头。
“会。”他坚定说道,“原本我还有些不确定,可我去了一趟京城后,便觉得,她必须回去。”
必须……回去吗?
薛衍看着他远去的孤独背影,垂首沉默。
……
……
薛衍很听师傅的话,说去找欧阳显就去找欧阳显,就如同当日让他去光州找小姐一样,他二话没说就离开了益州。
此时欧阳显正在药铺后面的院里晒着草药,听见有伤患来找他还纳闷,他很少帮别人看病的。
带着疑惑过去,他看见了虚弱的薛衍疑惑更甚。
“你怎么回事?”他随口问了句,“怎么受伤了?”
也不等他回答便先检查他的伤口。
薛衍躺下,闭上了眼。
那颗药丸的药效已过,此时他实在是没有精力说话,连视物都有些不便。
欧阳显把他的衣服割开,细细查看他受伤的腹部。
“你倒是能忍。”他说道,“都这样了还不吭声。”
薛衍听着他说话的声音,渐渐睡去。
醒来时天色已暗,昏昏沉沉的,整间屋子一片漆黑。
欧阳显从外屋掀帘而入,一身白衣在黑中显得犹为明亮,头上束着的发带也白得亮眼。
“醒了?”他问道,平静的面容逐渐在薛衍眼中清晰起来。
薛衍应了一声,撑着胳膊从床上起身。
他的伤口处已经被包扎得严严实实,除了隐隐传来的痛感,再没有血淋淋的感觉。
“你这是怎么回事?”欧阳显点了灯,在不远处坐下,“你服的那药是鉴大人给你的吧?他去哪里了?”
灯苗被点燃,屋内慢慢亮了起来,稀疏影子印在墙上,外面看上去更加黑了。
“他去找白先生了。”薛衍答道,嘴里有些寡淡无味。
他抿抿唇,够着床边的茶杯喝了一口水。
“去找白先生?”欧阳显诧异得睁大了眼,“该不会又要与他们争辩吧,那时候为了明韫小姐一事,他们就已经吵过一次了。”
“不会。”薛衍摇头,淡淡地说,“我师傅不会与他们争吵,他向来只会杀人。”
这样平淡的就把杀人说出来,果真是鉴大人的徒弟啊。
“……那倒是。”欧阳显尴尬地承认这一事实,脸上流露出几分不知道怎么和一个固执孩子说话的窘迫。
默了一刻。
“那鉴大人找他们做什么?都过了这么久,他们也不会再因小姐跟谁一事而动手吧?”他说道,话里小心翼翼且试探,生怕面前这人又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自然是不会。”薛衍看着他,目光无波,“我师傅,他有自己的打算,我也不清楚。”
是不清楚还是不想说出口,他自己都无从得知。
只是单纯地觉得,那话不该从他嘴里说出来。
“那就好。”欧阳显缓和了神情,露出平和的笑,“本来就是一家人,吵来吵去的多没意思,你们看,我就不喜欢吵,所以才能待在小姐身边嘛,他们一个个的,只会添乱。再说,小姐如今在李府,过得好,他们不都该乐见其成的吗。”
薛衍默然,垂眸看向自己的手。
“若是殿下和娘娘知道,怕是也高兴吧。”
欧阳显说着,笑容消失,他叹了一口气,语气悲哀且惆怅。
“只不过斯人已逝,他们再也看不到了。”
是啊,再也看不到了……
薛衍木然的脸上浮现出几分惘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