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榻榻米上滚来滚去的谢子隐,让花满庭实在是无法下手检查,“到底是撞到哪儿了?是背上吗?”
谢子隐死咬着嘴唇不吭气,表情却极其狰狞,太阳穴上的青筋一根根都突了出来。
“哎你到底是,哪儿……”花满庭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好像明白了过来,“疼。”
谢子隐抽空白了花满庭一眼。
一看这个,花满庭立刻就确认了自己的想法,努力憋着笑却还是非常不厚道的咯咯咯笑滚在了榻上。
好半天谢子隐才缓了过来,这一卜楞盖顶得还挺重,丫的罪魁祸首居然还在笑得很开心!
感觉像是受了重伤,浑身都散了力气,谢子隐瘫软在榻上,眼皮都懒得掀开,却还是卯足了全身的气力踹了花满庭一脚。
别看是全身的力气,到花满庭的小腿上也就相当于被扒拉了一下而已。
花满庭抽回了腿,有些不好意思,“那个,那个……”那个半天最后也没那个出来。
“知道什么叫乐极生悲吗?”谢子隐哼哼道。
“啊?”花满庭没听清挪近了些,“你想要什么?喝点儿水吗?”
“喝什么水!”谢子隐快气死了,“你就这么喜欢看我疼得满地打滚的样子吗!笑得那么开心!”
“不是,我……”
“不是!”谢子隐像哄苍蝇一样挥着手,不让花满庭碰他,“哼!它可不只是我的命根子,也是你的!它坏了,你后半辈子就等着守活寡吧!七老八十都没个一儿半女!”
花满庭虽然不是特别明白,但也隐约知道些,立刻红了脸踹了谢子隐一脚,“流氓!我看你也不是真疼!还有空耍嘴皮子!”
“哎你这人!”谢子隐不由得心里泛上一股委屈,眼睛都酸了,一翻身背过了身去。
听着谢子隐的尾音有点儿颤,花满庭心里有些不落忍,拿手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然后戳了戳谢子隐的肩膀,“哎你,你没事吧?伤得严重吗?”
“我怎么知道,”谢子隐委屈巴巴哼哼唧唧,“过几天试试就知道了。就算不好使了,你也退不了货!自食恶果吧你!”
前一秒花满庭还想张开双臂给个抱抱,后一秒就想直接把谢子隐从榻上踹下去。
“我觉得,”花满庭站了起来,绕到了谢子隐面前,活动了一下手脚。
谢子隐瑟缩了一下,“你要干什么!”
“不如现在就直接废了它,一了百了!”花满庭嘿嘿笑着。
谢子隐听了吓得一激灵,迅速团起了身体,“这,这可不是能开玩笑的事!”
花满庭被仙首夫妇和那个太子哥哥惯得有些任意妄为,他还真怕她说风就是雨,下手没个轻重。
“开个玩笑,看你吓的!”花满庭瞧着谢子隐像是认了真,心绪有些低落,在谢子隐小腿上踹了一脚就坐了回去,“等出去了,我请府里的医师给你瞧瞧。”
谢子隐扭过头偷瞄了一眼花满庭,见她情绪有些低落,便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反应过度了,这些时日接触下来,对花满庭的了解可不只“任意妄为”四个字。
而且“任意妄为”也是十分有度的,她并不真的是那种不讲理的骄横公主。
谢子隐一轱辘坐了起来,挨到了花满庭身边坐着,认真道:“我没事,疼劲儿过去了。”
跟谢子隐面对面讨论这个问题,花满庭再大大咧咧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更何况他们两个还有着特殊的关系,不禁别过了头去,“那就好。”
“那个半大小子,”谢子隐也不想再继续这个尴尬又撩火的问题,便转移到了正题上,“我总觉得不大对劲儿。”
“嗯,”花满庭把头转了回来,点了点头,“刚才咱们被法术困住,就是,就是那个的时候,我能清醒过来,应该就是因为他用簪子刺了一下我的小腿。”说着朝着书房方向扬了扬下巴。
“你这样一说,我也想起来了,”谢子隐说,“我确实见他手里拿着一支簪子,簪子尾端似是一朵红色的花。”
“他居然知道从这里强大的法术中脱困的方法,真是让人心里生疑。”花满庭说。
“而且,他还跟咱们在某一世有交集,还亲历了大婚之夜,还一齐出现在了这里,真是太奇怪了!”谢子隐接道。
“若是直接问他,不知道他会不会老实回答。”花满庭在心里马上给了自己一个否定的答案。
“十有八九不会。”谢子隐说,忽而拿胳膊碰了碰花满庭,“难得这么安静地好好说会儿话,不聊他了,反正也想不明白。”
“那说什么。”花满庭打了个哈欠,把头搭在自己的膝头,眯着眼,感觉有点儿冷,“你上一世也会有多备几床被子的习惯吧?”
“你还打算进去拿被子!”谢子隐惊呼,“你还真好意思!”
“我就是说说,有点儿冷。”花满庭仍闭着眼说,“瞧你大惊小怪的。”
“哎!”
“哎!”
突然两人相对而指,笑着“哎哎哎哎”了十几声。
花满庭刚才还睡眼惺松,一下就精神了,抬手给榻上落下了一道淡粉色的水晶结界,连榻上都漫上了一层。
谢子隐顿时感觉屁|股上传来一阵温热,呼吸的空气都不似原来那般清冷了,不禁竖起了大拇指赞道:“公主有才!”
“骂谁呢!”花满庭拍在了他的胳膊上,“我家可是忌讳有才!”
谢子隐拿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嘴,“瞧我!说错了!应该是公主的法术都太实用了!真正体恤到了平民百姓们的疾苦!”
“接地气!”谢子隐又竖起了大拇指。
说话的工夫,结界里的温度已经升了起来,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夜已深,一暖和人就更容易犯困,再加上惊心动魄地折腾到了半夜,一时困倦难捱,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打起了哈欠。
一连串哈欠之后,花满庭趴在自己的膝头,坐着就睡着了。
本来谢子隐还想跟花满庭谈谈心,却也有心无力,渐渐失去了意识。
*
花满庭被尿憋醒了,朦朦胧胧间,看见屋里还是烛光摇曳,窗户和门外都还是一片漆黑。
她以为天都快亮了呢,感觉已经睡了好久,而且她也没有夜尿的习惯,大概是晚上喝水喝太多了。
刚要爬起来去上厕所,忽然反应了过来,转过头去看自己枕着什么。
却被谢子隐拿手挡住了,“别转头。”
花满庭看到出现在自己上面的谢子隐的脸,一下就明白了,躺人腿上了,而且应该是躺人大腿上了。
“不好意思啊,我睡着了。”花满庭坐了起来。
“没事。”谢子隐说。
“我,我去方便一下,”花满庭揉着脖子说,“之前见你房里床边有片帘子,应该是净室吧?”
“你别进去了!多尴尬啊。再说现在已经不是我的屋子了,里面都不一定有净室。”谢子隐扫了一圈屋里,指着一个矮胖的大肚大口花瓶说:“你就凑合用用这个,我去把那个屏风给你搬过来。”
花满庭赶紧拦住了谢子隐,“你快拉倒吧!这更尴尬。他们早该睡着了。我悄悄去,悄悄回来。”说着便下了榻。
谢子隐追着花满庭,“哎你……”
却没拉住,花满庭已经收了所有的结界,走进了卧房里。
谢子隐还在屏风外犹豫着要不要跟进去,就听到里面传出来“咦”的一声。
哪怕只是一个字,谢子隐也能听出来这是花满庭的声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想都没想就冲了进去。
“咦?”谢子隐也愣住了。
屋里哪里还有什么别的人,只有发着愣的花满庭。
床上也只有先前他和花满庭躺过的痕迹,并没有其他。
而且……
“怎么又变回了我的房间?”谢子隐疑惑道。
“这都什么跟什么!”花满庭自言自语地往净室走过去,“难道之前是幻觉不成?”
“不会,太真了。”谢子隐走到床前用手摸了摸,“咱们在外面的时候,家具也都是变了的。”
“我躺会儿。”谢子隐摸着床没有什么异常,就四仰八叉倒在床上摆了个大字。
坐了一晚上,腰酸背疼,脖子僵了,腿也被花满庭枕麻了。
其实他早就醒了,因为怕弄醒了花满庭,只好一动不动地坐着。
累死了。
身体一沾上床,就感觉到了一种真实的幸福。
能躺在软绵绵的床上睡觉,就是一种幸福啊!
花满庭回到屋里,也一头倒在了床的另一边,伸了个懒腰,“还是床舒服啊!”
*
俩人各拥着一床被子正自迷迷糊糊再睡过去,就传来了地动山摇一般的拍门声。
被惊醒的花满庭起床气爆棚,直接把被子扔到了地上,翻身坐起,“谁啊!有这么敲门的吗!”
“公主倒是真睡得着,起床了,送水洗漱。”黑衣女人那幽冷的声音传了进来。
“我去开门。”谢子隐说着站起身,简单整理了一下衣装,就往外间走。
因为他们的房间是真的房间,谢子隐就把门给从里面反栓上了,还给四面都封了防御结界。
但结合昨天的经历看起来,这些举动似乎是用处不太,房子都可以随意变幻古今,这些结界大概只能挡住黑衣女人她们了。
谢子隐打开了门,黑衣女人当先走了进来,上下扫了一遍谢子隐,“殿下眼下乌青,面上浮着一层黑气,是昨晚累着了吗?”
“你!”谢子隐心想我就坐着睡了会儿,能不这样吗!却不想跟这只嘴碎的僵尸多说什么,便让开了门口,“我睡得极好,不劳你费心。”
“我懂我懂,”黑衣女人不知道什么表情地笑着,“春宵一刻值千金,自然是睡得好。”
谢子隐对着别人从来都是脸皮比城墙厚,嘿嘿笑了两声说道:“所以啊,你说你过来这么早多不合适。”
“可是不早了,”黑衣女人领着一排黑衣丫鬟往里间走,“我们九死宫是没有白日的,永远是雨夜。你们二位已经足足睡了四个时辰了。”
“四个时辰哪里够!”谢子隐痞相慢慢上了来,“春宵一刻,可是得至少十二个时辰才好。”
“哎哟哟,殿下你真当这儿是在你的葵王府,还是在公主府里。你在这儿逍遥快活,别人可是在饱受煎熬。”黑衣女人转进卧房见花满庭还歪在床上眯瞪着,声音立刻扬了八度,“我说公主,你们夫妇两个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还睡着呢!心里可真是凉快!”
花满庭的起床气已经差不多消散了下去,但仍闭着眼,也没动弹,“不然呢,是该吓死,哭死,还是担心死。”
“不想跟你们公母俩多费口舌,赶紧起床洗漱。”黑衣女人说。
“是说不过吧。”花满庭的声音还带着些梦呓般的奶声气,软绵绵地在谢子隐的心里不轻不重地挠着。
“葵王殿下的那个小侍卫可还生死未卜呢,你多磨蹭一刻,他就多一分的危险。”黑衣女人冷哼了一声,带着掌控者的傲慢,“你就算是不心疼,也要多体谅一下葵王殿下的心情。他们俩可是从小一齐长大的,亲如兄弟。”
一听这个,谢子隐心里突地一下,小腹里刚腾起来的一团火,立马就像是被一盆冷水给浇灭了。
花满庭坐了起来,“我不需要洗漱,直接去接伺晨吧。”说着站起身就往外走。
黑衣女人一抬胳膊给拦住了,“公主这时候知道着急了,可也得洗漱完,用完早饭再去。”
花满庭偏过头瞪着黑衣女人。
“公主殿下怎么能蓬头垢面地跑出去呢!我家主人肯定是不依的!”黑衣女人像是有点儿怕花满庭,挪开了视线,“而且,公主不吃早饭就会胃疼,这个主人更是不会应允。就算是强行出去了,主人一不高兴,那个小子怕是更会危险!”
“呵!”花满庭真是哭笑不得,“我还真得谢谢你们家主人的温柔体贴!”
说着就走到一个捧着铜盆的丫鬟前撩水洗起脸。
黑衣女人走过去拍了那丫鬟脑袋一巴掌,“半点儿眼力见都没有!怎么能让公主走过来呢!”
“你快得了吧!最没眼力见的就是你家主人跟你!把我们不明不白地绑了来,像猫捉住耗子一样地戏耍,还不如直接一点儿!”
“你当我愿意啊!”黑衣女人也有点儿忿忿,“老娘在这儿耗了千八百年,就是为了等着你上门。我也劝他直接点儿,他非得搞这些花样!你瞧瞧,人算不如天算吧!”
说着,黑衣女人瞟了一眼在旁边洗脸的谢子隐,“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我看是要给人做了嫁衣裳!”
这席气话里的内容有点儿丰富,花满庭和谢子隐脑子都飞速地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