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朱县丞知道这会儿不是讲究虚礼的时候,急急站了起来。
他快步走到书桌旁,从字画缸里取出一副字画,打开来,那副字画里还藏着一页薄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
朱县丞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张纸,碰到云鹤川的面前,道:“启禀世子,自从齐壮士去往京城后,我就又将案件重新调查了一遍。这便是我查实的内容。”
“据查,宣平侯引水入村,强行淹没良田320余亩,虽然宣平侯以高出市价两三成的价格对村民进行了补偿,但是愿意卖地的村民十无一二,宣平侯的手下就对村民进行殴打恐吓,共打死村民十一人,重伤者三十余人。”
“后,宣平侯因修建宁王府所需,强行征纳村民为劳工,为赶工期,累死、病死、意外身亡者十七人,受伤者二十余人。”
“每当有村民无辜枉死,宣平侯总是拿出银钱,以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上面桩桩件件,受害者姓甚名谁,死于何时,死因为何下官都已查实,一应证人证词俱在。”
南临国重农耕,田地是百姓的立身之本,他们一辈子在地里刨食,只要有地就有活路,除非是实在活不下去了或者举家搬迁,一般人都不会愿意卖地。
所以宣平侯虽是付足了银子,但也没有那么容易买到地,这买地的过程中恐吓威胁的手段怕是也没少用,所以才闹出了人命。
“宁王府建得如何了?”云鹤川问道。
“这半年来,宁王府的建造日以继夜,所用劳工又极多,依下官看,不出月余就改完工了。”
云鹤川皱眉,这么快?宁王如今才仅仅三岁而已,离他袭爵还有十几年呢。完全可以慢慢盖,为何要这么赶呢?
“哼,”齐刚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咬着牙对朱县丞说:“这就是你查出来的?怎么殴杀县令、放火烧村之事就不提了,还是就像悬赏令上说的,全变成我干的了?”
齐刚从怀里摸出那张江湖追缉令用力甩在朱县丞的脸上,怒道:“你个跟宣平侯狼狈为奸的狗官,他到底许了你什么好处?你这么快就忘了他烧了我们的村子,那被烧死的人里面也有你的亲人,你难道都忘了吗?还有我娘……”
他越想越气愤,声调不免有些高,莫南赶紧捂住他的嘴,生怕他将守卫引了来。
门外果真传来了脚步声,有人在门外问:“朱县丞,可是你在说话?”
房中众人莫不是屏声敛息,连呼吸都放轻了。
朱县丞忙答道:“没事,我睡不着,吟两首诗。”
听着屋外的脚步走远了,朱县丞才将脚边的追缉令捡了起来,他低声道:“这两件事情,我们当然都知道不是你干的,我会为你作主的。至于你说我忘了那场大火,我怎么可能会忘呢?我的二叔二婶也葬身在那场大火里呀!”
“那你为何?”
“就因为这样,我才更要查个水落石头,将真正的凶手绳之于法。”
云鹤川一听朱县丞的话,便问:“朱县丞可是发现了什么新的线索?”
“是。”朱县丞点头,“那天我去金泉村,碰见了孙二狗,他偶然中跟我说起了一件事情。”朱县丞望了齐刚眼,“孙二狗,你知道吧?”
齐刚此时对朱县丞的气还未消,只淡淡答道:“知道,就住在村东头,他们家的房子是最先被烧的,但他当天晚上喝多了醉倒在田埂上,逃过一劫。”
“对,就是他。”朱县丞见云鹤川几人都定定看着他,也不卖关子,直接将调查到的情况说了出来:“孙二狗亲眼看见那群人放完火,自己叫嚷着‘宣平侯放火烧村’了。我也问过附近的村民怎么知道是宣平侯放的火,都说是因为听见别人喊他们才知道的。”
这就太蹊跷了,都说做好事不留名,断也没有做坏事留名的。
朱县丞又压低了声音,凑到云鹤川跟前,道:“还有,孙二狗说,他听见那群放火的人中有人还说了两句西夏语。”
西夏语?云鹤川的眉头皱了起来,难道宣平侯跟西夏人有所勾结?西夏人跟此事也有关联?
“还有一事。”朱县丞说着又跑回书架前,找到一本大部头的数,翻开来,从中拿出一个东西,又跑回云鹤川的面前,将那东西递给云鹤川。
那是两块布料,一块蓝色,一块褐色。
朱县丞指着布料问:“世子可能看出来这两块布料有何差别?”
云鹤川将两块布料那在手中反复查看,道:“我看着虽然颜色不同,但是质地、绣法都是一样的,只是不像我南临国的,倒像是西夏国的。”
“世子殿下好眼力。”朱县丞赞道,指着那块褐色的布料,“这是李大人攥在手里的,应该李大人从凶徒的身上扯下来的。”又指着那块蓝色布料,“下官在袭击下官的人身上扯下来的。”
这种布料在南临国并不常见,在丰水县这么个小县城更不可能常见,云鹤川也是因为之前在京城见过出使的西夏人才认得。
“那天下官从金泉村返回县城的途中,忽然遇到一群恶霸,是宣平侯的人救了下官,之后我便被宣平侯保护在这县衙之内,但是我被宣平侯殴打的消息却不胫而走。”
“我遇袭的地方是郊外荒地,渺无人烟,这事我从未对人提起过,总不能是宣平侯自己宣扬的吧?”
云鹤川眸色微闪,觉得确实有些可疑之处。
此前刚刚出了李大人遇害之事,正是民情汹汹之时,若真是宣平侯干的,也没有自己承认的道理。
朱县丞继续道:“这两件事情宣平侯也一直在查,但都没有查到结果,所以……”他看了一眼齐刚,“所以他才出了这么个追缉令,转移视线。”
齐刚刚好碰到了这个枪口上,说起来若不是齐刚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前往京城送信,兴许也就没有这场无妄之灾了。
朱县丞对着齐刚深深地拜了下去:“齐兄弟,让你经受不白之冤,都是下官的过错。”
齐刚忙将朱县丞扶起来:“知道你不是那忘恩负义之人,我也就不算白跑这一趟。”
云鹤川也道:“你们放心,这事我们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还齐刚个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