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花坊苏城分号就在穆十四娘的懵懂中开业了。
舒掌柜派了一个帐房和纯笙过来,穆十四娘不知道他与洛玉瑯的关系,因为他曾经冒失地闯入过后坊,对他有了印象。
同来的还有两位绣娘,按舒掌柜的说法,如果生意好,再添人也不迟。
其余的伙计都是洛玉瑯安排的。
店铺中挂着穆十四娘为开业赶制出来的两套招牌衣裙,面料好,是按照舒掌柜新给的花样绣的,十分吸睛。
二楼将窗户扩大了,光线比一楼要好,穆十四娘索性将绣房移了上来。
因为织机都是新来的学徒,穆十四娘还得手把手地教,所幸都是普通的三色织机,不过几日就可以上手。
洛玉瑯点了卯就会在店里逛上一圈,“五色的织机过几日就到了,唯有七色的,舒掌柜不肯割爱。”
穆十四娘比他清楚其中的缘由,“何必定要七色,苏城不比京城,买得起的恐怕没几个。五色的锦缎能买得起的恐怕都有定数。”
“一切就依掌柜的。”洛玉瑯心情从没现在这样好过,自然满面春风。
“你不用穿官服吗?”时间久了,穆十四娘想起似乎从未见他换过,仍旧一身鲜红的衣衫。
洛玉瑯答道:“因我情况特殊,刺史允我常服。”
穆十四娘因为听灵秀提起过,并没表示出意外。
洛玉瑯却连瞅了她好几眼,渐渐脸色凝重,“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何一直只穿红衣吗?”
穆十四娘想着这也算是私密之事,就算自己听了些坊间流言,也应装不知道的好。“凡事必有缘故。”
洛玉瑯眉头紧皱,自己原本想好好将经过告诉她,她现在这个态度,显得自己上赶着说似的。“嗯。”因为心里不爽,就开始挑刺,“你也管管事,这几个用织机的,怎么还是不太熟练?”
穆十四娘只得解释,“刚刚上手,难免生疏,再过半个月,应当就会好些了。”
“你现在连称呼都省了,又是为了什么?”他本意不是如此,却因为语气的原因让穆十四娘介了怀。
“掌柜的,是我疏忽了,以后不会了。”她是照着木花坊的规矩称呼,却惹来洛玉瑯意味不明的轻笑,“我是掌柜的,你又是什么?”
穆十四娘干脆服了输,“那我该如何称呼?”
洛玉瑯老神在在地说:“自然是称呼我为当家的。”
穆十四娘微皱着眉头,下意识觉得这称呼不对,没成想隔壁香料行有个大嗓门的伙计,此时此刻正巧叫了声,“当家的,有熟客找。”
穆十四娘顿时愣在当场,连洛玉瑯的偷笑都没发现。
回过神来后,老实地叫了他一声:“当家的,还有事吗?我手里还有绣活。”
洛玉瑯实在对这三个字十分受用,尤其是出自穆十四娘之口,“好,去忙吧。”
穆十四娘转身上楼,对这个阴晴难定的当家实在捉摸不透,不知道哪一刻就触到了他的逆鳞,那脸色是说变就变,一点信都不会提前给。
绣坊的生意在经历了刚开张的红火之后,渐渐恢复了平静。
穆十四娘是个闲不下来的人,干脆领着两个绣娘开始绣起了夏日要用的团扇,洛玉瑯为了多与她相处,借口为她画图样,常常留至深夜,再同她一起回洛府别院。
洛玉瑯画得写意,穆十四娘也就绣得写意,摆出来后,居然大受欢迎。
穆十四娘明白,这一切都是因为团扇价格不比整套的绣服,但凡有些家底的小娘子都能买得起。
由此想着,干脆在团扇上下些功夫,坠着的丝绦不停地变着花样,惹得小娘子总在店铺里打听编织的手法。
洛玉瑯取笑她,干脆改行卖扇子算了。
穆十四娘却并不如此想,既然称为绣坊,始终要以绣活立身。
木花坊最大的特点就是织机的配色和花纹,苏城的分号自然也会延续。等织机的产量上来之后,用京城流行的花样做出来的成衣,一经面市,很得小娘子们的青睐。
洛玉瑯难得地称赞她颇有经商的头脑,穆十四娘谦虚地说:“人无我有,人有我独。这苏城的绣坊大大小小十几家,如果不拿出些特色,岂不有损木花坊的颜面。”
“有道理。舒掌柜对你赞赏有加,看来她眼光十分独到,竟能通过你这样一副懵懂的模样里看出本质来。”洛玉瑯坐在穆十四娘单独的绣房里,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行人,眼神时不时扫过正埋头刺绣的穆十四娘。
“还想吃叶家的荷叶糕吗?”洛玉瑯见她一直不理人,只得没话找话。
“当家的今日不用去点卯吗?”穆十四娘终于在为针穿线的时候问了他一句,也难得地看了他一眼。
洛玉瑯扫过她身上简朴的棉布衣衫,“我看今日新摆出去的那套荷绿色衣衫挺合适你。”
“那套已经定出去了。”穆十四娘拿着丝针在面料上仔细地对比着,“配这个亮银色怎么样?”
洛玉瑯见她问自己,起身走近,佯装看配色,其实偷偷地亲近佳人,“我的衣衫你说了算。”语气轻得十分暧昧。
“那我就绣些绿色的上去。”这些日子两个人时不时互怼,渐渐已成习惯。
洛玉瑯挑眉,依旧是那副语气,“随你。”
“别驾这样好当吗?十五郎每回来信都说他早出晚归,休沐还时不时被召入宫。”穆十四娘实在想不通,都是一样的新科进士,为何待遇差别这么大呢?
“我怎能跟他比,他如今是宫里的红人,这想请教学问的人可排着队呢。”洛玉瑯语气中明显意有所指。
穆十四娘停下手里的绣活,“可我不想他太过辛劳。”
“辛劳谈不上,心累倒有可能。”洛玉瑯戏谑地语气,暗自得意地笑,令穆十四娘十分不爽,芜阳公主比十五郎年长两岁,比自己年纪都大,会是良配吗?
“我明日要去趟红崖山。”洛玉瑯突兀地说了句。
穆十四娘望着他,发现这句话后,他不但面色凝重,就连整个人都带着萧索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