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中,舒掌柜依然痴望着那株合欢花,洛玉瑯待引路的人走后,问道:“掌柜的可是知道了施掌柜和我的关系?”
舒掌柜并未回头,也未起身,“洛家主,还望见谅,我身子不适,起身不易。”
被她冷待的洛玉瑯有几分不解,但也并未计较,“掌柜的,为何想起要——施掌柜来木花坊。”他实在不习惯这样称呼他的漫游,连话语都不顺畅了。 舒掌柜却淡淡说道:“她的能力,你知我知,她来助我,最好不过。”
洛玉瑯心想也是,从苏城起,漫游这个掌柜就越当越顺手。
“洛家主,我不知她为何会跟了你。但你若于她有情,就当为她着想。”舒掌柜说完,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颇为不善。
洛玉瑯性子使然,如何受得住,“我对她一片真情,也自问对她极好。”要不是怕穆十四娘生气,他至于瞒着吗?
“那洛家主就将木花坊所占的股份尽数给了施掌柜吧。”舒掌柜缓缓起身,“如何?” 洛玉瑯心说,比起洛府若大的家当,这些细枝末节,又算得了什么?
“怎么?洛家主不愿?”舒掌柜追问道。
洛玉瑯挑了眉,“自然愿意。”
“那好,洛家主请随我来。”舒掌柜一路领着他到了自己的厢房。从多宝架的盒子中取出一份契书,放在洛玉瑯面前。
“洛家主,这是已拟好的契书,若洛家主没有异议,便签字画押吧。” 洛玉瑯忍不住抚了额,在舒掌柜眼里,他的漫游是受了多大的委屈,需要这些东西防身?
他的迟疑让舒掌柜误以为他是心有不甘,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施掌柜所托非人。
“洛家主,可还有他想?”因为印象不佳,故而语气也不似刚才妥帖。
洛玉瑯失笑,“不知施掌柜知道否?”
舒掌柜点头。 洛玉瑯愕然。
“等我问过施掌柜,再签不迟。”洛玉瑯的态度,似乎早在舒掌柜意料之中,“洛家主,不必去问,你若去问,她必推辞。可你于心何忍呢?”
洛玉瑯笑笑,“好,那就签了。”
看着他不似刚才那般迟疑,看过之后,利落地在契书上签字画押。
舒掌柜神色稍稍和缓,谨慎地收起契书,“等施掌柜在上面签字画押之后,我就送去官府备案押红。” 洛玉瑯感叹说道:“舒掌柜待施掌柜如此之好,令洛某汗颜。”
舒掌柜回答,“我与她同为女人,亦是过来人,她像极了年轻时的我,自然不忍她日后没有着落。”
洛玉瑯摸了摸鼻尖,忍住吐槽的心,笑笑没有接话。
走时去看她,发现穆十四娘桌面上堆满了各种花样和织布的小样,旁边的两位管事娘子围着她说个不停,看来一时半会,她是没空理会自己了。
这里也确实如她所言,都是女眷,不太适应他长留。
洛玉瑯轻叹了口声,觉得自己像被抛弃了似的,既然要宠着她,就只能默默咽下这份孤独了。
待他骑马离去,一直隔着窗棂观望的舒掌柜,自言自语道:“活了半世,除了我当家的,我还未曾见过另一专情之人呢。”
就凭洛玉瑯迎亲路上的欢颜,她也确定他于施掌柜并不真心,至少算不得专情。
穆十四娘可没功夫理会这些,自从舒掌柜说要她学着接手,灵秀和其他的管事娘子,送了一堆的事给她。
弄得她因为抹不开颜面,只得亲力亲为,先摆平这些再说。
忙也有忙的好处,就是时间过得飞快,没空想那些有的没的,连厨房里的刘大娘她都没时间和她拉拉家常。
洛玉瑯刚回府,洛诚就在门口迎了他,“家主,宫里又有帖子来。”
洛玉瑯接过一看,又是景玉霜的,无奈地摇头,“回复了?”
洛诚回道:“回家主,已经回复了,夫人不在城内,归期未定。”
“嗯,就这样继续回复。”洛玉瑯将帖子递回给洛诚,“又入冬了,父亲可还好?”
洛诚回答,“昨咳了上半夜,下半夜倒睡得平稳。”
洛玉瑯点了点头,到了洛老爷的书房,顺手摸了桌上的茶盏,“父亲,这蜂蜜水都凉了。”
洛老爷终于从书中抬头,“洛诚非要我喝,喝得我牙疼不说,日常吃什么都带着股甜味。”
洛玉瑯犹豫了一下,“父亲,孩儿新学了些方子,不如我替你诊脉,看有没有合适的可用?”
洛老爷诧异且惊喜,“哦?只听他们说你日日埋首于书房,原来是对这有了兴致,好,看你进益如何?”
洛玉瑯将手搭在洛老爷脉上,闭上眼睛,觉得父亲的脉搏清晰可闻,静心听后,更觉得脉搏如擂鼓,亦如溪水流淌,冲击着自己的耳鼓。
稍稍回想,就自然而然地对上了自己曾经看过的医书,其间所描述的脉像。
因为不想洛老爷看出,洛玉瑯费了些时间让自己从这些异相中平静下来,它口口声声称自己占了大便宜,因为自己的回避和否认,直到今日才算是头次见识。
又照着书中所述,观看父亲的神色,问了些日常的病症,还寻了洛老爷往日用过的方子仔细看过。
“俱是些中庸之道,表面上看是外感风热郁久化热,肺气宣降失常,肺卫受病所致,实则父亲体内亦有寒气,故而冷热相交之时,旧疾总犯。”
洛老爷见他说得头头是道,好似学过一般,“你呀,自幼便是,想起一出是一出,还非得讲究个子丑寅卯来。我知道你孝顺,但我这病虽治不好,却要不了命。你若有空闲,还是以子嗣为重,媳妇又不在府里了吧?”
洛玉瑯只得轻笑,“父亲,总待在府里也是无聊,她出去耍耍也没什么。我倒是认为,与其日日喝些汤药,损了食欲,不如我制些膏方,你若想咳了,就含上一口,看有没有助益?”
洛老爷一向拿他没有办法,唯有仍不死心地追上一句,“你也放在心上些。”
洛玉瑯起身,逃脱了这难堪的话题,“孩儿晓得了,膏方制好了,我就给父亲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