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十四娘诧异非常,愣愣看着他,“我不明白。”
洛玉瑯苦笑,“你只需记住,一切皆是我的缘故,与你无关。再有人问起,你就如此回应便是。”
因为洛玉瑯一直低着头,穆十四娘缓缓伏于他的膝前,抬头望他,“这些子压力,我还是顶得住的。”她不明白洛玉瑯何出此言,也不知该如何深究,但生儿育女,素来是女儿家的责任,哪有去怨怪男子的。 洛玉瑯疼惜地轻抚她的脸颊,“总让你为我受苦,亏我以往还口口声声自诩能让你快活余生。”
穆十四娘摇头,“以往我遇到事时,漫乐总说事无绝对,今日怎么全忘了?”
洛玉瑯愣愣看着她,“是啊,事无绝对,是我想岔了。”
穆十四娘为他擦干头发,挽好了发髻,却失手将自己的鸢尾簪插在他的发间,忍不住轻笑,“若不是花瓣太过张扬,这簪子倒是挺衬你的。”
洛玉瑯满腹心事,只默默看着她独自乐呵。 “不如我画了花样,要铺子里替你再制一根,就用未开的鸢尾花苞,配以剑叶,如何?”
哪知洛玉瑯突然起身,抛下一句,“不好。”
望着他的背影,穆十四娘回味着他刚才的话,他说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两人才没有子嗣,自己全当他是在宽慰自己,现在看来,他确实,穆十四娘慌张站在那里,为了这突然而来的变故。
洛玉瑯烦躁地翻着书页,抬头看到穆十四娘仍旧站在那里发呆,默默看了她许久,几欲张嘴,最后还是放弃了。
立了冬,时间顿时加快了脚步,再到冬至,仿佛不过转瞬,没了外人的掺和,晚间大家又是聚在一处吃起了锅子。 洛老爷兴致颇高,因为午间与几位老掌柜相聚,论及洛玉瑯接任家主数年,洛府的变化,都对洛玉瑯赞誉有加,令他欣喜而宽慰。
洛玉瑯却一直兴致缺缺,令洛老爷晚间吃锅子时,仍忍不住说他,“这些年,你倒是老道得过头了。毕竟还年轻,有时意气一些,也没什么。”
穆十四娘知他最近皆是如此,“父亲,许是年节事多累着了,歇息些时日就好了。”
洛老爷听她这样说,一脸担忧地望着独子,洛玉瑯心中有事,自然受不住这个,“我无事。”
倔强的语气越发令洛老爷担忧,“我老了,许多事也帮不上你,你心素来不在吴越,南唐也罢,后周也好,慢慢经营即可,为了这伤身累心,就不值得了。” 洛玉瑯默默点了头,穆十四娘不想父子俩尴尬,“今日这饺子好吃,父亲,家主,都快尝尝吧。”
洛玉瑯盯着锅子中翻腾的饺子,想着在苏城时,自己不惜长途跋涉都要赶去陪她过节,还借着锅中的饺子打趣她,而今怎么竟越想越心酸呢。
穆十四娘放了一个热腾腾的饺子在他的碗中,“家中,这是你喜欢的肉饺子。”
洛玉瑯转头,穆十四娘双眼仍旧清澈,让他有些不忍直视,默默吃下碗中的饺子,不知为何尝不出昔日的香甜。
他的沉闷穆十四娘如何感受不到,因为洛玉瑯的回避,她也没有机会深究他的子嗣之说是真是假,但在她看来,若真如洛玉瑯所说,倒也没什么,眼前不是已经有嘉诺了吗? 等席散,两个人终于得以单独走在小径上,穆十四娘便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洛玉瑯默默听着,突然轻笑,“我诓你的,你还真信了?”
穆十四娘咬着唇,恨恨看着他,自己是下了怎样的决心才能将这话说出口,“不理你了。”
洛玉瑯扯住她的衣袖,不让她离开,“刚吃饱,不在这里走走,消消食,这么快回去做什么?”
“我年节的新衣还差些针线。”穆十四娘的借口,被洛玉瑯无情地拆穿,“我早间明明看到你绣的是小儿的衣衫。”
穆十四娘回头,“侄儿快要落地,我这个做姑母的,自然是要送几件小衫的。”
洛玉瑯闷闷点头。
“是母亲托我的,说是本该她绣,可她如此眼神不好,”不等她说完,洛玉瑯已经接话,“随你高兴吧。”
穆十四娘停下脚步,“我不知你话中真假,但我所言皆是真心,子嗣有也好,没有也罢,于我而言,并不重要。”
洛玉瑯下意识回避了她的眼神,“都说了,只是顽笑。”
穆十四娘岔开话题,“不知外面这时可还热闹?”
“应该散了吧。”洛玉瑯看月已上中天,“年节临近,街面上日日都热闹得很。明日去逛逛如何?”
穆十四娘摇头,“府里还有一大堆事呢,再说木花坊那边,也要时常去看看的。”
第二日,洛玉瑯独上烟霞观,弘阳真人身边多了一位老熟人,是那日替洛玉瑯驱邪的老道。
洛玉瑯拱手问过他的姓名,老道却摇头,“我刚从无名师叔处归来,本想求个真解,不曾想,归来师弟竟说你又有了新的造化,道人自观内出生,自诩已超脱凡尘,如今看来,是我浅见了。”
洛玉瑯见他依旧言语无状,前言不搭后语,便将自己的怀疑询问了弘阳真人。
老道却插了话,“你有了这样的造化,还贪恋这俗尘做什么?”
弘阳真人见洛玉瑯变了脸色,“洛家主上有父母,又有妻儿,哪里轻易抛却得下。”
洛玉瑯觉得终于有人理解,再加上前次得弘阳真人倾力相助,也算是帮了大忙。“我乃家中独子,”
话未说完,老道又不耐烦道:“你不是已有了子嗣吗?”
洛玉瑯有口难辩,暗自咬了牙,好让自己冷静下来,“两位真人,我只是有些不解,为何会如此?”
老道又开始当仁不让,抢在弘阳真人前面,“你当它轻易就能修行千年而不灭?这其中必要能忍寻常所不能忍,受寻常所不能受之苦。”
洛玉瑯强行让自己忽略他的话,依旧面向弘阳真人,“那它为何会落到如此境地?”他的话中话,弘阳真人默默点了头,密室中,它最后的几句话,他也曾听到过。
“修行之苦,苦在临门之时,这是它的劫数,越过了,它就能生,越不过,自然消亡。”弘阳真人解释得牵强,洛玉瑯仍旧不太明白。
老道还想插话,洛玉瑯直接开了口,“敢问真人,我该去哪里求个真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