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正三年的宣城十分的凄惨,每天都在死人,城墙下面堆满了尸骨,有草原人的,也有中原人的。虽然他们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却不妨碍他们互相撕裂对方的身体,揉碎他们的灵魂。
前脚鬼方的人杀了无数的宣城人,将那些太老的身体都扔出城外。将那些鲜嫩的女人,孩子还有强壮的男人留下来做军粮。
现在徐宁回来了,带着宣城的仇恨将事情重新做了一遍。唯一的区别在于他不吃人罢了。
但是这已经足够证明他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任何在宣城的人面对徐宁总是有一种谦卑。
他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变成了他讨厌的人了。
宣城为数不多的完整房屋中,丁奎就住在其中一间。这是毫无疑问的,也不会有任何人来责难。
徐宁攻占宣城第八天,屠杀俘虏将近尾声的时候,朱通忽然找上了丁奎。
“稀客啊!”丁奎打开房门见到一身便装的朱通,有些惊讶。“这时候来找我喝酒?不合适吧?”
朱通微微看看左右,一边推着丁奎进去,一边嘟嘟囔囔的说道:“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找我说喝酒?我是那样的人么?”
“我还有一些好酒!钦州出产的猴儿酒。你知道的,味道极好!你不喝了?”
“我……过几天再说,过几天再说……”朱通咂咂嘴,又觉得自己戒酒的日子可以往后推延几天。“我今天找你是别的事情。”
丁奎不管他,自顾自去床底下搬出两个坛子,虽然两个坛子都还有泥封,酒香却还是淡淡的弥漫出来。
“嘿!你不来帮忙?”丁奎不满的说了一句。“有什么事咱们喝酒再说。”
朱通吞了口口水,然后将酒坛子推回去。丁奎怒视他,不帮忙还帮倒忙,有这样的人吗?
“真有事!不是客气!”朱通有些不好意思。“而且是大事。”
丁奎叹口气,放下布帘子,将酒坛子盖住。“说吧说吧,一天天的……”
“你先答应我!就算不能帮忙,这事你也得替我瞒着。”
这么神秘?丁奎来了兴趣。
“说吧!我的嘴巴那是铁打的!咱们这么久的关系,你不知道么?”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朱通反而犹豫起来。他的眼神和表情深深地刺痛了丁奎的心灵。
“你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老子什么时候多嘴了?”丁奎跳起来,嗓门挺大。
朱通吓了一跳,连忙拉住丁奎,一边道歉,一边抱怨:“行了行了!声音小一点好不好?是我错了好不好?你这么大声,岂不是要讲所有人都叫来?”
丁奎得意洋洋,斜视他说道:“那你还不说?”
朱通无奈,只好说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种,我多么清白的人,不会去犯桃花的。主要是……咱们没有粮食了……”
丁奎不信道:“胡说八道,进城的时候我可是看过的。那么多粮食,都被狗吃了?”
“不,咱们看见的都是假象。我看了,外面那层确实是粮食,但是粮仓里面全是空的!为此,我特意去查过,鬼方的军粮你猜是什么?是人啊!他们吃人!男女老少,除了老人他们都吃的!”
朱通脸上冷汗涔涔。这种惨绝人寰的事情,就算他这个魔头也接受不了。吃人,难道他们不会物伤其类吗?
丁奎沉默了一会,道:“难怪百姓对咱们杀人一点抗拒都没有,甚至颇有几分高兴的意思,原来是这样……但是你怕什么呢?”
朱通终于憋不住,这个问题不说清楚,丁奎是不会帮他的。
“我,我原本以为粮食还有好多,所以,所以卖掉了一些……现在已经买不回来了。”
“你找死啊!!”丁奎大怒。将朱通一把摁在地上:“你是不是疯了?你没钱跟我说啊!盗卖军粮,这是死罪啊!”
朱通艰难的说道:“所以我来求你啊!你好歹是主公的舅兄,应该有一点情面才是……”
“胡说八道!你看看最近主公都在干嘛?他是徐太玄的种,杀人这种事很难吗?找我帮忙?你傻了?”
朱通也傻眼了,他原本指望丁奎,现在看来,丁奎也帮不上他了。那怎么办?
“现在粮食还能撑住多久?”
“大概,三天是没有问题的,若是吃几天稀饭的话,十天也能撑得住。”
“嘿!你个老鬼心太黑了!这时候你叫将士们吃稀饭?信不信他们转头就撕了你??”
数天的杀戮,已经将军心凝固成了杀气。这时候谁敢造次,杀了都是轻的。
“那你说怎么办?”
“主公!找主公!主公才是军心最凝聚的地方。找到他,不管什么解决方法,将士们都能接受。而且,主公比你聪明多了。说不定还能解决。”
犹豫再三,朱通终于在怕死和解决的犹豫中选择了去跟徐宁说清楚。
两人出了房屋,立刻上了战马,夸夸夸的就冲向太守府。
这一点挺奇怪的,徐宁身为大将军之子,却不喜欢大将军府,喜欢住在太守府……简直难以理解。
哒哒哒的小马轻快的将两人带到太守府,也不用禀报,两人顺利的进入了徐宁的书房。
出乎两人意料的是,最最受到徐宁信重的卫青也在这里。不过,情况好像不太妙。
徐宁脸色铁青,卫青灰头土脸的跪在地上。
好像是又发生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了呀……
徐宁一眼看到两人,冷哼一声。“哼,你们两个又是什么事情来找我??说!”
最后一声说,声震瓦砾,丁奎和朱通忍不住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这情形,不用问也知道,必然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徐宁顿时觉得头疼起来。
“又是什么事情哇?你们一个个的能不能让我省点心?啊?做点事情就这么难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