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拦了一辆出租车,递给师傅五百块钱。
“你们到哪里去?”
“到天黑的地方去。”
司机看了我们一眼,一副懂了的表情道:“你们这是要私奔啊!?”
“可以吗?”
楚楚说道。
“真羡慕你们这些年青人,还有私奔的自由——”又叹了一声道,“还是毛爷爷他老人家说的对,这世界归根到底是你们的。”
“有一天,我们也会老的。”
“可幸好,总有人正年轻。”
“那你是支持我们私奔了?”
“坐上我的车,就是我的乘客——放心吧,不会给你们添堵的——天黑时一准会带你们到最想去的地方。”
说完,就不再说话,好像车子里没有我们两个人一样。
我们也不去管他,我接过楚楚手中的刀道:“你傻不傻啊?为了我值得吗?”
“你后悔了?”
“一辈子不后悔。”
“嗯。”
“这刀还是丢了吧,这血淋淋的,任谁看都是凶器,会被列入管制刀具之列。”
“我不扔,我要用它誓死捍卫我们的爱情。”
说着,楚楚就把刀放回刀鞘里,贴身藏在衣襟下。
“你脖子上的伤还疼吗?”
楚楚试图用手去抚摸我的伤口,我却感觉麻酥酥的,从车玻璃上的反光看去,虽然已经露骨了,但伤口很浅,只是渗出了一些血迹,应该很快愈合的,便轻松安慰她道:“没事——你知道我的伤在心里。”
“那你也摸摸我的心是不是受伤。”
楚楚虽这样说,毕竟男女有别,我可不敢真的去摸她,以免落下“臭流氓”的口实。
楚楚却拿起我的手,毫不避讳地放到她的身前,让我感知她的心伤,我却感觉软绵绵,好像被一团棉花所包裹,连忙移开了手道:“我一定不让你受伤。”
“嗯。”
楚楚很信任地应了一声。
突然,楚楚又提醒我换位思考道:“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虽然也会像你这样爱我,但还是会珍爱生命,远离疯狂。”
“你这就是后悔了。”
“一定也不后悔。”
“那你让我咬你手指一下。”
“为什么要咬我?”
“证明你是不是后悔。”
说着,楚楚就抓起我一根手指,就像嚼甘蔗那样咬了下去。
“啊——”
我大叫一声,道:“为什么你总是把我们的爱情弄得痛彻心扉呢?”
司机终于不乐意了道:“你们两个小年轻,秀恩爱的时候,能不能考虑一下我一根老干葱的感受。”
我们相视一笑,同时答道:“不能。”
虽然这样说,我们相拥在一起,却再没有过分亲密的举动。
不知过了多久,楚楚竟然伏在我怀里睡着了,看着她睡得像个孩子,真不忍心打扰她,也许刚刚大起大落的境遇,已经透支了她的精神,而与我在一起的时光才能真正使她得到放松和安宁。想着想着,我也睡着了。
……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车子剧烈地一晃,我睁开眼,就发现汽车在一个空旷的地方停下了。
楚楚也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说道:“我们到哪了?”
“姑娘,小伙子——天已经黑了——你们也到地方了——该下车了。”
我拉着楚楚下了车,果然天色已经暗了下了,用不了多久,黑幕就会遮住整个天空。
我正在发呆,司机师傅递过来四百块钱道:“这是剩余的钱,你收好。”
“这怎么行——耽搁了你挣钱——我理应补偿你——”
“其实我的汽车自你们睡着后,一直都没有动……并且下午是淡季,也拉不了多少活……这一百块钱已经使我远远超额完成任务了……等一下就收车了……你们从世俗中冲杀出来,已经十分不容易了,我不能再宰你们一刀——拿着吧,以后用钱的时候多着呢……”
师傅把钱硬塞给我,又道:“看姑娘是真心对你——别辜负了人家——”
楚楚突然道:“大叔您真是业界良心啊!”
“‘业界’这个词有点大……但人活着,是要有点良心的……走了,不耽误你们最好的时光……”
一句话,说得我们都面红耳赤。
我看向楚楚,发现此时的她,像一朵盛开的百合,在雨润春娇下是如此的美丽。
我牵着她的手,走了几步,才发现我们正站在一家情诗酒店门口,酒店面海而建,海浪像情人的眼眸,随着海风轻轻地摇晃着,好似整个酒店都是一个摇篮一般。
它没有一般情侣酒店的媚俗,白墙黑瓦,错落有致,林木掩映,清风徐来,尽得海韵的灵动。让人们带上心爱的人,远离俗世的逼仄喧嚣,躲在情诗的怀抱,享受爱情的甜蜜。
“楚楚……我们今晚住在这里好不好?”
虽然我感觉不好,但我们私奔出逃,既然担了名分,索性彻底些,也不枉相爱一场。
“嗯。”
楚楚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道。
我突然想增加一些点缀,来使我们接下来做的事情有一些仪式感,便对楚楚道:“你等着我——”
楚楚不明所以地看着我,跑向酒店旁边的24小时店,对服务员小姐道:“玫瑰有新鲜的吗?”
服务员露出职业的微笑道:“我们的玫瑰都是二十四小时保持新鲜的,我们有自己的玫瑰园,每一个小时,会将超过六小时的玫瑰花更换掉,花瓣收集起来给客人用作玫瑰花瓣浴……”
“那我要十束吧!”
“先生您真是买花的行家,十束表示十全十美……不过您真的确定要十束吗?九束表示九九归真,十二束表示爱的大圆满,十一束表示一心一意,一百束表……”
“我就要十束。”
为防她说个不停,我打断了她,她笑了一下,就为我打包花,又用香水喷洒了一遍。
我又道:“香槟有吗?”
她用花痴的眼神看了我一眼,道:“有啊,您要几瓶……如果超过两瓶我们送启盖器,还送杯子,我们杯子可讲究了,是翡翠琥珀杯……”
“那就来两瓶。”
我拿着花和酒用身份证开了一间《同桌的你》主题套房。
一进房间,我就发现被无微不至地关怀了:门口的柜子上,放着叠得整整齐齐的两套小清新的学生装、还有泳装、睡衣、毛巾被……甚至还有避孕的药物和物品……简餐、甜点、拼盘……
虽然我脸皮足够厚,可仍然掩饰地道:“酒店里的人,真会和我们开玩笑。”
楚楚没有和我对视眼光,而是看向了里面,这里的一切都令人着迷,床头即是吧台,正对着硕大的落地窗,透窗可以看到一望无际的大海。
我拉上窗帘,按亮了所有的灯,道:“我们还要穿着盛装吗?挺束缚人的。”
一面说着,一面把那稍小的学生装递过去,自己拿了一件正要回卫生间去换时,楚楚拉住了我,道:“我看着你换。”
一句话,好似拉近了我们的距离,也许从今晚以后我们会从心理上接受成为事实的夫妻,我没有说话,而是脱下了旧衣服,又穿起了校服;又看着楚楚当着我的面换下新娘装,而且又帮她解掉后背的暗扣,似乎她已经不是那个曾经傲娇的大小姐,而只是一个平凡的缺爱的邻家少女。
我们换好了衣服,面对着彼此相视一笑,都感觉有些怪异,却都十分享受这种回到十六七岁花季雨季的纯洁心境。
我打开窗帘,月光如水般倾洒在阳台上,我点上红烛,打开简餐,把玫瑰花插在花瓶里,倒上香槟,就凭窗相对而坐。
“喝一点吧,品品如何?”
我举起了杯,和楚楚碰了一下,咂了一口,看她发表意见。
“不错——是正宗的1784年的假酒——”
“假酒?”
我惊道。
“自然——这个牌子创立于1785年,白雪粉红是旗下驰名品牌,你说1784年份的若真能真到哪去?”
“这不是坑人吗,我找她去?”
我作义愤填膺状。
楚楚拦住了我道:“你花多少钱买的?”
“38大洋——两瓶还送了酒杯——”
楚楚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道:“高端的葡萄酒,一瓶要数万甚至几十万;你怎么和别人理论;这些人都是看人下菜碟——能出38元买酒的人,绝不会出钱请律师打官司——”
“那你还喝吗?”
“喝,再干一杯。”
“楚楚,你平时都喜欢什么?”
“瑜珈、慢跑、游泳、茶道、插花……”
“这么多,我以为你只会窝在家里追剧;天天抱着人偶一身公主病。”
“豪门大小姐哪有这么容易当的——真像你说的这样,不就成蜡人了——你呢?”
“象棋、游泳、越野跑、看书、冥想……”
“你说的冥想就是白日梦吧?”
“是啊——所以才能梦想成真。”
楚楚看了我一眼,又把杯子给彼此续满了道:“未来有什么打算?”
“先找个工作吧,稳定一下。”
“你现在工作不稳定吗?”
“连毕业证都不要的工作,算什么稳定工作……不过是依附在母校这棵大树上吊不死罢了。”
“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抱负?”
“所以你跟我就对了……未来我一定让你住别墅、开豪车、整日数钱、什么都不用干就在家当阔太太——”
“我以前的生活不就是这样吗?”
“你不喜欢吗?”
“靠山山塌、靠树树倒……楚家倒了,我什么都剩不下……”
“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嗯——所以我不后悔;对了,你感觉人活着为什么?”
“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不能好好回答我吗?”
“学习、工作、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娶妻、生子、血脉延续、哺育后代……”
“后面的词是对我说的吧?”
“你不认可吗?”
“认可……妈妈也说要我们有了后代就去看她……你能想像我们一家三口去墓地上坟的画面吗?”
“太残忍了……不敢想。”
“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为什么要想这些不开心的?”
“花有清香月有阴,不正对应现在的时刻吗,我只是不想浪费了大好的时光。”
“你还想做什么,我一起满足你。”
“我想游泳。”
我们都站起来,从门口拿起了泳衣,我不愿意关窗帘,就关了灯;在朦胧的月光下,我们为彼此换上了泳衣,打开灯;虽然已经见过她穿泳衣的样子,仍然对她的魔鬼身材所折服。
我们来到室内游泳池,我将玫瑰花瓣散在水面上,一起跳进水里,水质如此纯净,烛火如此热烈,我们在水底漫游,又在波光粼粼的湖面相逢,希望在最纯净的空间里摩擦出最激烈的爱情火花。
终于游够了,我们爬上来,带着湿漉漉的身子坐回到窗前,也没擦拭身子,任海风把我们吹干,都有些饿了,便用餐刀切开简餐,一块一块喂给彼此吃。
突然,我道:“楚楚。”
“嗯。”
“我想看看你的样子——”
“你不是已经看过了吗?”
“你每个角度的样子我都想了解。”
楚楚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关上了窗户,拉上了窗帘,将海风和尘俗的打扰一起关在外面。
我突然对她说,“我们需要那些吗?”
楚楚看向我手指的令我们脸红耳赤的避孕物品,道:“你想我做个贤妻良母吗?”
“想。”
楚楚没有再说什么,其实她问话里已经有了答案。
我们来到主客房,里面是一张心形的大床,大得如此狂野,如此夸张,大得令我们脸红,床上有温暖的天鹅绒被褥,洁白得就像神圣的爱情。
我解开了自己衣服对身体的束缚,然后又解开了楚楚的。
我们躺在床上,天花板是一整片渐变的星空灯,随机打开灯光变换模式,最璀璨的星空就在头顶。
我看着星空照耀下的我和楚楚,突然抱歉地道:“对不起,今天我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是我搅了你的婚礼。”
楚楚一点没有怪我的意思,道:“是我让你出现在我的婚礼现场,这不怨你。”
“我还是很抱歉——我不但欠你一个婚礼,还欠你一个洞房花烛夜。”
“我也不怪你——因为那个洞房花烛夜里没有你。”
我不解风情地看着她。
她的脸突然变得绯红,一种只有贴得很近才能闻到的处女幽香扑面而来,中人欲醉。
在这种几近暖昧临近点的氛围里,她有些气喘吁吁,道:“其实我想说,我不在乎洞房花烛夜,我在乎的是洞房花烛夜里的新郎是不是你。”
我突然很感动,特别想要她,她眼中也盈满了晶莹的泪水,我知道她也很想要我。因为她表现的很紧张,双手拼命抓住了被单,紧紧的,又松开了,又抓紧了……就在这样的矛盾里,渴望和挣扎着。
我看到了她肩上的咬齿,她也看着我脖子上痕迹,那是最简单最直接的婚誓。下一刻我想和她融为一体,交换彼此的温柔,我看到了她目光中的羞涩和躲避,更有一丝期许和娇嗔。
她突然问,“会痛吗?”
“如果不做,就不会痛。”
“我不想痛。”
“我也不想让你受伤害。”
“可我想做妈妈。”
一时间,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突然,楚楚感受到我背部发紧,便有些恐惧道:“我不想做妈妈了,我怕痛。”
我点了点头,说给她,也说给自己道:“只是一会,不会出事的。”
“你确定不会出事?”
“不会——因为这符合科学道理。”
“这时候,我不想听你讲道理。”
突然,楚楚脸上露出惊惧的目光。
“怎么啦——”
“火火火——”
我一回头,发现烛台倾倒,红烛就烧着了桌布。
我一下跳下床,将红烛连同桌布和桌子搬起来,一起扔进了游泳池。
我们都坐在床上,看着虚惊的一场闹剧。
楚楚突然道,“你还想吗?”
“不了——我怕出事。”
“你说只是一会,不会出事的。”
“我还是有些怕。”
楚楚突然道:“我想做妈妈了。”
我想做,又怕伤害她。
她盯着我的眼睛,我想亲吻她,但我发现我什么也做不了,因为感觉力气被用完了。
她又突然道:“灯灯灯——”
“又怎么啦——”
“灯灭了——”
是的,头上的灯灭了,可很快又亮了,又灭了。
我被她这一惊一乍的举动弄得很无语。
终于,她用捉弄的语气道:“你还想吗?”
“不想了,我怕伤害你。”
楚楚突然抱紧了我,亲吻了我,她的热情融化了我的情绪。
我感觉自己不受控制,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会不会有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