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被自己给折腾的睡不着了,明明爹已经回来,也说了事已平息的话,可还是睡不着,那个人呢?他怎么没回来?
黛玉的状态很独特,处于一种渴望同类交流又害怕彼此伤害的状态。
哪有人喜欢孤独,不过是害怕失望罢了。
在贾府住了七年,小小的心里面装进去了太多的东西。
热情与敷衍,嘲笑和嫉妒,就连睡觉她都不敢翻身,怕吵醒了隔壁睡着的贾宝玉。因为他一醒,全屋的人都要跟着醒,小小的抱厦内,一间暖阁分两半,怎么能够栖身啊。
李修,是她真正接触到第二个男人,第一个是自己的爹,贾宝玉只是个没坏心眼的孩子。
她忘不了那一幕,一脸坏笑着端起个碗,还故意的闭上一只眼,然后就那么使劲的一扔,蹲下身子就跑到另一边去了,嘴里还怪叫着打死他的话。
自己当时是又害怕又想笑,头一次发现,世界原来是有颜色的。
比如血是红的,他却一点都不怕的给二牛包扎,还把二牛一家接进了小院里,还有那个糊涂的大夫,也跟着他给自己的爹治病。
他跟着自己写字,总是故意的偷看自己。林黛玉想到这,揉了一下胸前的柔软,又生气起来,就知道要看大的,宝钗就是大的,怪不得宝玉也喜欢偷看她。
哼!
翻个身,伸出胳膊来,屋里好热,这也是他搞得地笼,说自己不能受凉,叫什么热胀冷缩。
你都知道冷的难受,还折磨坏人去坐冰?那能受得了吗?
雪雁和紫鹃就坐了一下,跳起来就喊疼,你怎么狠心让别人坐的啊。
书院不要就不要了,你的名声比书院要紧。
想着想着,终于睡着了。
“小姐,小姐。”
黛玉朦胧间听到叫她,知道这是紫鹃的声音。
“几时了?”
“辰时已过,老爷特意嘱咐让你多睡会儿,不用给他请安。”
黛玉赶紧睁开眼,要死要死,怎么睡的这么死呢。
嗔怪的问紫鹃:“为何不早点叫我?都这个时候了,大嫂子和蘭儿也起来了吧?那个...回来了吗?”
紫鹃一边帮她穿上厚衣服,一边和她说着话:“刚回来。要不是他回来有事找你,我也不会叫你醒的。偏他事多,还说什么必须要你去,否则就没了意义。”
黛玉笼好头发,催着雪雁梳头,又看看身上的衣服,想着他看过了,又催着去换一身。
忙忙活活的终于梳妆妥当了,这才带着左膀右臂出了后院去小院。
还没进门呢,就听见里面热热闹闹还香气扑鼻,黛玉一想,自己出来的是急了,早饭没吃呢。
有心回去吃了再来,贾蘭喊了一声林姑姑,扎着小手拿着一个肉饼,还领着叫狗蛋的孩子跑了过来。
谢过了贾蘭的肉饼,黛玉拉着贾蘭就进了院,只见二牛两口子,胡君荣等都在,李修围着个围裙在做饼,旁边跟着似曾相识的一家人围着看。
还有个看见她就躲的柳湘莲,黛玉哼了一声,抬步进去,笑着和众人打招呼。
李修冲她扬扬下巴,一点不见外:“先进屋里坐,外边冷。雪雁过来盛碗粥,一起吃点。”
黛玉倒是没进屋,外边多热闹,屋里就她们主仆三个,没意思。
“你做什么呢?”
“这个呀,叫打卤馕。我考考你啊,有个洋人叫马可波罗的你知道吗?”
林黛玉细细想了一下,眼睛一亮有了答案:“扬州地方志中提到过一个洋人,蒙元时在扬州盐道做过盐务。可说的是他。”
李修给这个妹子点个赞,厉害!啥书你也看是不是。
马可波罗在欧罗巴还有点名气,可在中华,知道他的人确实很少。汉唐宋元明五朝,洋人纷纷踏足这片土地,来的人多了,谁还专门记得这么一个不入流的人呀。
“对了,就是他。他回国以后啊,是大吹法螺,说什么忽必烈委任他重要事务啦,还帮着万里护送一位蒙古公主去欧罗巴啦,简直就是穿越无脑文。”
柳湘莲忽然来了一句:“这么厉害的吗?身负王命,万里赴戎机,仗剑走天涯,正是我辈该为之!”
李修指指自己的脑子,在指指发癔症的柳湘莲,示意这小子脑袋有病。
黛玉竟然秒懂,捂着嘴就笑。
李修把炖好的肉剁碎,从炉子里取出一张小饼,从中间剖开,把肉往里面一加,浇点肉汤,递给了黛玉:“尝尝,这可是陕西的小吃,被马可波罗学去了之后,弄出一个四不像来。等着今天的事办完了,我盘个炉子,给你们做做那道菜。”
黛玉学着他们的样子,小小的咬了一口,是满嘴流油。
雪雁紧着让她喝口粥,还好奇的问着:“李大哥,这粥是什么做成的,闻着好香甜啊。”
李修一指老王:“介绍一下他,我的私厨,隔壁的老王。这粥就是他慢慢的熬了一早上才熬好的。那是他的家人,王家嫂子和王家小子。以后都在一个院里了,想吃什么找他做。”
黛玉认出来是馄饨摊老板,点了点头,老王一家慌得赶紧要拜。
紫鹃给拦住了:“使不得使不得,我们小姐不喜欢这个的。以后少麻烦不了,常处着吧。”
李修冲紫鹃挤挤眼,到底是国公家出来的大丫鬟,说话办事就是有一套。
“你还没说这是什么粥呢?我喝着很受用。”黛玉坐在炉子旁边,暖暖活活的喝着粥。
本来坐这张桌子的人,都端着碗一边吃去了。
胡君荣挤着他那屋门框给黛玉说了说粥的配方:“粳米、燕麦泡发一晚上,再用文火慢慢熬,八成熟的时候加进牛乳,等着在开一遍锅就行了。主治体虚盗汗还有肺虚的人,不是药却胜似药。”
紫鹃暗暗的记下来,等着回了贾府,也给黛玉这么做。
一连两碗,黛玉吃的甚是香甜。
雪雁领着进屋洗漱一下,等了一会儿李修,黛玉看见桌子上放着两块腰牌,一个是九品的通译郎,一个是五品的龙禁尉,抿嘴一笑,升官倒是升的快,虽然这个五品算不得数,可也算有了正经官身。
龙禁尉也算武职,因为是给皇家办差,就给封了这么一个五品,正经科道出来的官,基本不把它当回事,就是看着好看点罢了。
李修吃饱了进来,坐在黛玉对面,给她讲讲今天要她办的事:“书院已经转给了贾琏。”
黛玉不为所动,等着他继续说。
“我又给转回来了,用了王家三十万两白银送了你舅舅他们一个人情。算是这几年你在他们家的所有开销。从这一刻起,你不在欠他们家任何的人情,我让你舅舅写了一个结清证明,给你看看。”
黛玉眨眨眼,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哭,只是低声的说道:“何必如此的撇清呢。”
李修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她:“你别怪我给你自作主张。他们也是借着这事儿,瞒过王家去。否则,这钱他们拿着不好说来路。现在好了,就说是你家给的抚养费,他们拿的是心安理得。”
黛玉看了一眼字条,随手放在一边,瞧瞧李修穿着的那身官服,又是土又是褶的,很不舒展,眉头就是一皱:“你脱下这身衣服来,我让雪雁给你洗洗再穿。”
“别啊,今天我还得穿着它去唬人呢。”
黛玉一笑:“官服在你眼里就是唬人用的。”
李修嘿了一声:“要不是为了能更好的生存,我稀罕这身皮呢?咱们今天啊,去收书院。你要亲手把那块你爹写的匾摘下来,再挂上一个新匾。怕吗?”
“你先脱下来,雪雁有法子给你弄干净些。”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你老要脱我衣服干嘛?”
黛玉一瞪眼,李修忙着解扣,雪雁和紫鹃一起过来帮他。
黛玉趁着两个丫鬟打热水熨衣服的时候,小声的问道:“你也去吗?”
李修一拍胸脯:“放心,有我陪着呢。别怕,这回啊,咱们人多。”
黛玉展颜一笑,站起身帮着弄衣服去了。
......
巳时二刻,几辆马车停在了安定书院,今天正好是李修给的最后时间,二牛领着一帮兄弟,手脚麻利的在地上支好一个用碗口粗的木头搭成的三角架,高出书院围墙一个身位,在上边挂好一个码头常用的吊钩,站到一边等着。
来往的人群渐渐的聚集,李修看着差不多了,这才从车上跳下来,做到门前砰砰砰的敲敲门。
支呀一声,书院大门打开,余三鱻难得笑容可掬的带着一群教习出来见李修。
李修一拱手:“时辰已到,我祝各位一路顺风。”
余三鱻笑着摇摇头,背起手不紧不慢的对众人说道:“可惜啊可惜!原本我等是要搬的,不过,这家书院,此刻已经归了他人。你再来要,也要不到我的头上了。好走不送。”
“哦?”李修故意的一皱眉,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来:“归了别人?胡闹!谁家能有资格代替林家小姐收这间书院啊!”
“不巧,这家还真是有资格。”余三鱻大步向前,站到长街中央,对着围观的众人高声喊出了名姓:“那就是荣国公府,也是林家小姐的外祖家,代林小姐收了此间书院。各位乡亲,这书院是荣国府贾家小姐的嫁妆,人家娘家自然有收嫁妆的礼法。众位高邻,路过的君子,在下说的可是个道理吗?”
围观众人大都说对,这也是这时代保护女人的一种法规。
李修仿佛不死心:“他家说收就收?”
余三鱻一抖袍袖:“没办法,谁让我师娘过身了呢。娘家人要回嫁妆,难道林大人还不给吗?”
“少废话,你有何凭证?”
余三鱻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抖了抖给众人看看:“这是贾家收书院的文证,一式两份,那份就在贾家人手里。所以,此刻起,这书院就是荣国公府了。你要是想要,就去找他们家去要吧。去休去休,莫要扰我等读书。”
书院教习一众,纷纷挥着衣袖齐声喊着去休。
李修不装了,也从袖兜里掏出一张纸打开给众人看:“巧了,我也有这么一张文证。不仅如此,我还有一张文证。你们这些喊去休的家伙们,过来一个给大家伙读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