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群体算是身残志坚的代表了吧。
霍乱朝政的有他们,忠心为主的也有他们,甚至还有能“收复故土”的童贯,七下西洋的郑和。
有位韦公公曾经说过:做太监能做到长胡子,你还真是有个性。
李修刚跟夏守忠聊完,回到码头又和裘世安聊,这次聊得就是上一次说过的事,太监也有老幼,宫里不得用的时候怎么办?
扔化人场里去?
也不能都去,都去的话,谁还肯挨上一刀的来应聘啊。
也不能放任不管,皇宫里的秘密他们最清楚,被有心人招揽走了,就是麻烦。
李修就是这个有心人。
“天家不能离百姓太远,太远了就不把天家当回事了,远亲不如近邻。”
裘世安鼻子都气歪了,你还想着皇上跟你在地头盘腿坐着唠会嗑儿是不是,还近邻,他上你们家串门去,你真愿意?
李修又把陆鸣大人请过来,三个人坐在一块晒着太阳聊天,还能监督下边的人干活。
“陆侍郎,朝廷的邸报是哪个衙门管着呢?”
“六科给事中汇总编写,通政司转行。他们惹你啦?官不大,最高的给你一样,正五品。去骂他们,老夫支持你。”
老陆你太坏了,那是言官,一群群的喷子,我惹他们干什么。
“不是我,是裘内相想捅捅马蜂窝。”
裘世安抬头看天,这一老一少没个好东西,没事不搭茬。
“说说看,宦官想擅权了?好啊,老夫支持。”
“那倒没有,他们敢擅权我就敢清君侧。我是想着让宦官们出份报纸呢。”
“报纸?”
“民间版的邸报。”
陆鸣一下子来了兴趣,窥探内宫,这主意真好,我支持你继续作死。
“写什么?”
“介绍介绍皇家的历史,从他们的视角出发,讲讲他们眼中的帝王和皇宫。也去民间转转,别总被文官哄骗。”
裘世安一下子也来了兴趣,效法太史公吗?那是我们的祖师爷,天天上香拜着呢。
“怎么个写法?”
陆鸣也想到了司马迁,可又觉得裘世安他们不会有这么高的造诣,写不出史记来。
李修鼓励裘世安:“史记是写不出来,牛马走还不会说吗。”
当牛做马的出处之一,太史公牛马走司马迁。这是他在一封信中对自己的称谓。
皇宫很神秘,绝大多数的百姓根本不知道皇宫什么样,朝廷对外也不会说。
这时候的交通不方便,出行一次花费又很大,手续还要办的全,老百姓一辈子去趟县城就算见了世界。更不要提什么京城皇宫这种传说中的事物。
李修自己不干办报纸这种事,风险太大,仅次于上梁山聚义。
可有个群体不怕,就是这个游离于朝廷官员和皇宫之间的宦官群体。
文以载道,写着写着就能把皇宫接了地气,等百姓都能接受一个仿佛就在自己身边的皇宫时,皇权也就慢慢的失去了威严和神秘。
而且,身居内宫的皇室,不会那么快的醒悟过来。他们自己把自己隔离了,很多渠道报进去都是全国大丰收。这事不稀奇,暂不举例。
革命是分阶段的,上来就喊打喊杀的请去梁山报道。那里有一个笑眯眯的公明哥哥,会带领着大家奔向幸福的招安之路。
李修做事大气,就他们三个人,没必要建四个群,有什么说什么好了,能不能看穿全凭个人本事。
“报纸这东西是双向的,皇上想知道民间的什么事,官员不报的,你们写;老百姓想知道皇上龙体是否安康了,又有哪个奸臣骗皇上了呀,你们写。皇后又夸谁家女儿了,哪个贵妃家里又出幺蛾子了,这都是能写的。躲着点忌讳,也没人比你们更合适了。人手也有,钱也有,还差什么?”
陆、裘就笑,还贵妃家,你就差连名道姓了,装什么举例子。
陆大人一时想不出哪里有什么不妥,又不是李修去写,裘世安他们拍拍龙屁也是本职工作之一,就当是个乐吧。出了事办裘世安就好。
“你不去写两笔?”陆鸣不死心。
“要是向我约稿的话,我倒可以写写户部与我的二三事。”
裘世安开心起来,陆鸣眼红扬州市舶司的这批粮食,找皇上说了好几次,以旧换新腾了一部分陈粮出来。
李修知道了可是损了他好几天,户部是要饭的吗,有本事换粮食,没本事搞粮食,丢不丢人。
三个人又没话说了,各自想着心事,看着大好春光下奋勇建设中的码头。
日子一天天的混着,很快就到了四月十五,明天十六放榜,十八殿试。
跟着李修一起干活的这些举子们,把这事都不当回事了,政治资本已经捞到了手,皇上又收了我们的钱,虽然不多,但也亲口说我们是国之栋梁,考官算个屁。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李修待久了,都学会了这种王之蔑视。老子们天天跟着“小六部”混,还愁什么上榜,反正前三都预定好了,那还争什么争。
谁上不了榜?
那群不来的傻缺们大概率会中奖,李修这混蛋说得好,做官先做人,要德艺双馨。朝廷正是需要我们的时候,缩后面不出来,文章写的再好管什么用。
为何这么笃定自己能上榜呢,李修编写了一个同年录,写好了他们的名姓籍贯,然后给呈上去了。
这操作,大写的服。
至于骂他混蛋的原因,是因为他确实是个混蛋。
闲着没事的时候,他们也都默写了自己的考卷,彼此验证一下得失。李修知道了后,趁他们不备都给林才女抱回去看,然后才女一一点评又送了回来。
风雅至极,有佳人点评,考官算哪根葱,不过,为什么李修的五言诗给评了个优,我等不服!
又是一天放工的时候,跑进淋浴间里冲洗干净,换上一身新衣服,等着晚上的大戏。
灯火点起来的时候,整个码头热闹起来,薛蟠一马当先志得意满的带着几十辆香车遥遥而来。
一个大戏台早就被装扮一新,上千人人手一马扎坐那等着,每七日一次的歌姬大赛又到了比赛日。全京城,只有这能看,也只有这能现场打分。
每到此时,没来参赛的青楼也会派人来看,这可比选花魁有意思多了。整体京师的娱乐水准就因为李修有一次喝大了之后,出现了质的变化。
李修酒醒之后后悔的直跺脚,他原本是想卖门票的。
夜幕低垂,戏台上灯火通明,笙管笛箫齐奏,顺着水音传出去很远。
终于微服出巡的永正帝坐在岸边的一把椅子上,乐呵呵的听着台上在唱:啧不举嘀青衫淫淫...
身边陪着的是陆鸣和裘世安,李修过不来,和穿着便衣的金吾卫闲聊。
“最新的防弹衣你们试的怎么样了?”
“还行,你做的跟肚兜一样的东西穿在身上,瓷片在外铁板在内的效果最好。打个跟头不会死人。”
“你们也拿人实验?”
“总得让自己放心才是。”
你们真狠,李修挑个大拇指。
“有没有克制的办法?”金吾卫还是不放心。
“有,打脸。”
金吾卫冷笑几下:“不实在了啊,我听说你改什么弹头呢,那是怎么回事?”
“改也没用,铜都被户部死死控制着,我巧媳妇做不出没米的饭。”
金吾卫满意的点点头,这就不怕了。他也挨过一枪,就是被打个跟头肋骨疼,确实没能穿透过去。火枪都打不穿,寻常弓箭更不怕了,除了打脸,还真是死不了。
“李修!”
永正喊他。
“在。”
金吾卫跟在他身后一起过去。
“明日放榜,有何感想啊。”
“臣要是不中,就是有黑幕。”
永正哈哈哈笑了一会儿:“好,等着你来金殿见朕。”指指台上的热闹:“这法子不错,据说京师里留宿青楼的人数是大减,都跑这来挣银子了,你可是被骂的不轻。”
挣得多吗?
看看台上扔上来的银锞子和铜钱,都要那笤帚扫簸箕收,就知道人们有多疯狂了。
李修试探的问了一句:“要是在京城找个地方来场决赛的话,挣得更多。”
永正警惕起来,京城哪有这么宽阔的地方装下这么多人,莫非你是想在朕的皇城前?
“你要敢说是承天门,你就三年后再来见朕吧。”
李修不说话了,他就是这么想的。挖封建皇权的墙角我不着急,慢慢来。
“你和裘世安说的报纸,朕觉得不错。身居九重宫内,单听着群臣的说辞,久而久之就会懈怠。你写个方略上来,让世安他们去弄吧。”
齐活!
皇上是把这报纸当成了变形的铜匦。当年女皇则天的壮举,吓得百官上朝前先写好遗书,省的来不及。
没有错觉,怎么能有正确的认知。太监办报可以烂尾,人家有先天优势,不服者先来一刀再说。
永正帝转了一圈,对码头建设问题提了许多扯淡的建议后,回宫翻牌子去了。李修三个人跟没事人一样回了帐篷内,也翻牌子玩。
翻中的留下来值班。
一人一天轮着来不好吗,不好,没意思,要的就是算计和运气。
李修啪的一下把自己空白的纸团拍在桌子上,仰天大笑出门去,吾辈岂是值班人。
“陆公。”
“裘公相请言。”
“李修多久没有值过班了?”
陆鸣也把自己空白的纸团扔在桌子上说道:“快有六七天了。”
“他怎么做到的?”
“还不知道呢,公相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多想想。”
陆鸣坐上自家的马车,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写着值字的纸条嘿嘿直笑,不是读书人就是吃亏,李修的袖子里想来也是如此。
全写上值字,左手拿值右手出白纸,不捅破可以玩一辈子。
李修老规矩先去林府转一圈,跟林如海聊聊今天朝上有什么事,相互交流一下信息和看法。
听说皇上去了码头,林如海就憋气:“你这个探花真是让人不服。”
文人相轻,李修自然不肯低头:“一年最少三千万两白银给皇上,哪个探花能做成我这样?”
“文章事。”
“我能用钱汇总天下文章,还能免费给天下人去读。圣人也不过如此了吧。”
“休得猖狂,那是人家几个姑娘在后院没日没夜的写,才有的如此局面,与你何干。”
呵呵,您还真是忘了当年您躺在床上那惨样了吧。
“你干嘛去?”
“找玉儿告状,她爹又欺负我了。”
林如海哼了一声,到点就给我滚蛋,林府晚上不留李修。
进不去后宅了,只好让芳官去传信,黛玉倒是来的不慢:“又怎么了?”
李修把报纸的事说了一遍:“闲着的时候写几篇文章,我想着给你留个专版。”
“写什么?歌功颂德的话,我可不愿写。”
李修又怎么舍得让黛玉做那些事,他早想好了办法:“百年欧罗巴,你就写他们。先从来过咱们这里的人写起,一个一个介绍,要资料我去帮你找。”
黛玉也有兴趣,看过了《百年欧罗巴》之后,确实对外面的世界有了新的了解和看法。
“容我试试,写好了先给你看。”
文青就要有文青的样子,黛玉这样的文青女不好好培养成主笔写春秋的女大家,李修是不甘心。
穿越来的喜欢黛玉怎么了,身子弱我们治,脾气不好就不改,你给我找一个脾气好的女孩出来看看,没小脾气那还是女人吗。真是奇了怪了,看不出来黛玉的最大优点吗,她能不让你输。
咬破了嘴唇,羞红了耳垂,黛玉把李修送出林府:“明日放榜,可要派人去看看?”
“你去家里等着报喜就是了,傅试会把信送到码头上的。”
说的当然是李家,黛玉松了手:“快走吧,碰上查夜的又是一阵啰嗦。”
上了车走没多远就到了荣国府的大门口,李修就听见府里很是嘈杂,本着帮忙的想法就下了车。
啪啪叫开门:“你家怎么了?这么吵?”
开门的小厮一阵苦笑:“我家宝二爷被抓了。”